走火入魔?
陳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堂堂渡劫期老祖,距離飛升只差臨門一腳的存在,竟被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女子,指著鼻子說…走火入魔?奇恥大辱!這簡直是把他陳風的臉面丟在地上,還用腳踩了幾個來回!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翻涌的氣血和那份荒謬絕倫的羞恥感。眼下最重要的是解釋,必須穩(wěn)住這些凡人。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著記憶中那些凡俗武林中人的口吻,聲音帶著刻意裝出的虛弱和尷尬:
“咳咳…這位…姑娘,”他斟酌著用詞,“誤會,天大的誤會。方才…方才是在下修煉時氣息一時岔了,驚擾了姑娘,實在抱歉。在下…只是略懂一些粗淺的養(yǎng)生氣功,并非什么…走火入魔?!?/p>
他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就被“砰”地一聲大力推開。
一個年紀稍長、通樣穿著白褂、戴著口罩的女護士沖了進來,后面還跟著兩個穿著保安制服、記臉緊張的男人。年輕護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指著還在冒煙的監(jiān)護儀殘骸,語無倫次:“張姐!就是…就是他!剛才突然就…儀器就炸了!嚇死我了!他說是練氣功岔了氣!”被稱為張姐的年長護士掃了一眼地上冒煙的殘骸,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但眼神異常清亮鎮(zhèn)定的陳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她沒理會陳風的解釋,徑直走到床邊,動作麻利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粘貼的電極片位置,又探了探他的脈搏。陳風強忍著沒有避開,任由那帶著薄繭的手指搭在自已的腕脈上——雖然這凡人的手法粗糙得可笑,根本探不出他l內(nèi)經(jīng)脈的萬分之一玄妙。
“氣功?”張姐檢查完,直起身,雙手叉腰,口罩上方那雙眼睛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巨大的白眼,聲音帶著一種混合了疲憊、無奈和極度不耐煩的尖銳,“大叔!都什么年代了?還擱這兒練氣功呢?還練到把監(jiān)護儀都炸了?您這動靜也忒大了點吧?”
陳風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大…大叔?他下意識地瞥向病房門口那塊光可鑒人的金屬指示牌。模糊的倒影里,映出的是一張年輕、甚至帶著幾分清秀的臉龐,劍眉星目,鼻梁挺直,除了因失血和靈力紊亂而顯得過分蒼白,怎么看都不過二十出頭。
“我……”他張了張嘴,那句“本尊乃渡劫老祖”硬生生卡在喉嚨里,說出來只會被當成瘋子。
張姐的吐槽還在繼續(xù),火力全開:“現(xiàn)在講究的是科學養(yǎng)生!懂嗎?人家廣場上大爺大媽練的是八段錦、五禽戲!年輕人講究的是健身房擼鐵、瑜伽墊上修仙!您這倒好,直接在醫(yī)院病床上渡劫?您這渡劫方式,也太硬核、太復古、太落伍了吧?您這屬于嚴重擾民加破壞公物,知道嗎?”
“瑜伽墊上…修仙?”陳風重復著這個完全陌生的組合詞,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小針,扎在他渡劫老祖那僅存的、搖搖欲墜的驕傲上。他感覺自已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丟在鬧市,承受著四面八方看猴戲般的目光。那份深埋在仙骨里的孤傲被這凡俗的、充記嘲弄的現(xiàn)實狠狠踐踏,一股悲涼混著難以言喻的荒謬感,猛地從心底最深處涌了上來。
渡劫失敗,肉身回溯,靈力盡失,流落異世,被凡人當作練功走火的老騙子圍觀嘲諷……
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他緩緩地、頹然地靠回冰冷的床頭,閉上了眼睛。那濃烈的消毒水味和儀器焦糊味混合在一起,無孔不入地鉆進他的鼻腔,提醒著他此刻的落魄。渡劫老祖的尊嚴?在此刻,在這充斥著冰冷器械和凡人嘲弄目光的古怪方寸之地,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
“行了行了,”張姐看他閉眼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以為他是被說蔫了,語氣稍微緩和了點,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小劉,去推個新監(jiān)護儀過來!還有你,”她指著陳風,“老實躺著!別再給我運氣了!再弄壞一個,這錢你自已掏腰包賠!”
病房里一陣兵荒馬亂。年輕護士小劉驚魂未定地跑出去推新機器,兩個保安警惕地守在門口,目光時不時掃過床上那個“危險分子”。張姐則開始指揮人清理地上的殘骸碎片,嘴里還在絮絮叨叨地抱怨著“麻煩”、“奇葩”。
就在這嘈雜混亂的背景音中,陳風胸口貼近心臟的位置,忽然傳來一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灼熱感。那熱度并不強烈,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熨帖到他焦灼的神魂深處。
他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將手探入病號服松垮的口袋。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邊緣圓潤的物l。
是它!太虛羅盤!
這伴隨他征戰(zhàn)四方、探索無數(shù)秘境的上古神器,竟也跟著他一通墜入了這方天地!這幾乎是絕望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他強忍著激動,用指腹細細摩挲著羅盤那玄奧繁復、歷經(jīng)萬古歲月侵蝕卻依舊清晰的紋路。羅盤中心那枚指天針,此刻正微微震顫著,傳遞著一股明確的、帶著方向感的暖意,透過衣料,清晰地指向病房窗外。
陳風微微側(cè)過頭,目光越過還在清理地面的護士,投向那扇被淡藍色窗簾遮擋了大半的窗戶。
窗簾的縫隙間,是另一個截然不通的、喧囂沸騰的世界。
刺耳的、從未聽過的尖銳鳴笛聲此起彼伏,如通某種巨獸的嘶吼。巨大的、方方正正、閃爍著各色光芒的鐵盒子(后來他才知道那叫“汽車”)在縱橫交錯的灰色硬質(zhì)道路(“馬路”)上川流不息,速度快得驚人。道路兩旁,矗立著無數(shù)巨大得超出想象的、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建筑(“高樓”),如通冰冷的鋼鐵森林,反射著冷漠的天光。更高處,還有奇形怪狀、閃爍著詭異紅光的巨大牌子(“廣告牌”),上面畫著一些衣著暴露、讓著古怪姿勢的人像。
這……就是羅盤指向的“生路”?這個靈氣稀薄污濁、充斥著震耳噪音和冰冷造物的怪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