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04章 霧燼銅音（第1頁）

林生的指節(jié)深深陷進藥鼎斑駁的銅紋里，滾燙的藥汁順著鼎沿蜿蜒而下，在他掌心烙出細密的燎泡。身后霧靄中傳來衣袂掃過枯枝的聲響，他踉蹌著滾下陡坡，碎石在褲管里硌出帶血的溝壑。

當啷藥鼎撞在青石板上，蒸騰的白霧里翻涌出苦腥的藥香。林生扯下腰間粗布巾子，顫抖著裹住鼎耳。

山風掠過斷崖，卷起他后頸的碎發(fā)，露出道新鮮的鞭痕，暗紅的血痂在晨光里泛著油亮。

“記住，玄鷹衛(wèi)的血債——“

彎刀入鞘的清鳴猶在耳畔。林生仰頭望去，晨霧如幕，唯有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悠悠墜入深不見底的澗谷。他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青銅令牌，冰涼的觸感讓心口突突直跳——那是昨夜在老祠堂梁上拾到的，刻著半枚殘缺的鷹紋。

山徑忽然震顫起來。林生踉蹌扶住巖壁，指腹觸到濕漉漉的苔蘚，腥甜的鐵銹味混著草藥香漫上喉頭。藥鼎里的藥液咕嘟作響，蒸騰的白霧中浮現(xiàn)出詭異的紅光，像是將碎金揉進了血色。

他想起破曉前的祠堂。月光從漏瓦間漏下來，在供桌上聚成銀斑。那具渾身浴血的玄鷹衛(wèi)尸體就蜷在香案旁，染血的手還死死攥著半截斷刃。林生當時只想著救人，卻不想藥鼎剛架上柴火，院外就傳來此起彼伏的鷹哨聲。

“哐！“

身后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林生猛地轉(zhuǎn)身，藥鼎里的紅光驟然暴漲，映得四野草木都浸在猩紅里。霧氣中似有黑影浮動，他下意識攥緊藥鼎，鼎耳上的饕餮紋硌得掌心生疼。

東方云層已被染成金紅，卻不是朝陽的暖光。林生望著天際翻涌的赤潮，忽然想起老族長臨終前的囈語：“當玄鷹啄碎日輪，鼎中便要烹煮天下“

藥鼎突然劇烈震顫，滾燙的藥液潑濺在青石上，騰起的白霧里竟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鷹影。林生倒退兩步，后背撞上冰涼的巖壁。他摸到懷中的令牌，殘損的鷹紋在霧氣中忽明忽暗，恍惚間竟與鼎中血光融為一體。

晨霧漸散時，山道上只余一道蜿蜒的血痕，和半截滾落澗邊的青銅鼎耳。而在更高的山巔，玄色勁裝的身影負手而立，

腰間彎刀折射出冷光，與天際那輪血色朝陽遙相呼應。

晨霧如褪色的素絹，正被山風一寸寸卷向深壑。林生滾落的山道上，暗紅血痕蜿蜒成蛇，沾著露水的碎石間嵌著幾片碎瓷——那是藥鼎崩裂時迸濺的鎏金紋片，此刻在朝陽里泛著黯淡的光。半截青銅鼎耳斜插在澗邊蘆葦叢中，饕餮紋里還凝著未干的藥汁，隨山風蕩出細碎漣漪。

更高的山巔浮在云海之上。玄色勁裝的鷹紋者摘下斗笠，額間鐵鷹面具折射出寒芒。他望著山道盡頭那抹踉蹌的身影，腰間彎刀突然發(fā)出清鳴——刀鐔處的玄鷹浮雕竟?jié)B出暗紅，像是被鼎中藥液浸透的陳年舊傷。

“第七處?！苞椉y者屈指彈去刀鞘上的晨露，指腹撫過刀身暗刻的血槽，“林氏藥廬的余孽，倒是比傳聞中能逃?！八砗蠛鲇邪椄_而下，利爪扣著塊染血的粗布，正是林生裹鼎時扯落的巾子。

山風卷起崖邊殘霧，露出半幅褪色的旌旗。三年前玄鷹衛(wèi)屠盡林氏滿門的血火仿佛還在眼前，那時這少年不過是躲在藥鼎后的垂髫孩童。鷹紋者握緊刀柄，

面具下的瞳孔縮成鷹隼般的銳芒——昨夜祠堂里消失的半塊令牌，必然就在那藥鼎夾層。

澗底傳來金屬相擊的脆響。鷹紋者目光如電，見林生竟將鼎耳上的饕餮環(huán)扣掰下，用粗布纏成簡易兵刃。

少年染血的衣襟下隱約露出半截青銅令牌，鷹紋缺口處還沾著玄鷹衛(wèi)的血漬。

朝陽終于刺破云層，卻將天際染成詭異的猩紅。鷹紋者突然低笑，笑聲驚起滿谷寒鴉。他解下腰間彎刀，

刀身映出少年蒼白的臉，也映出背后翻涌如血海的朝霞：“小崽子，鼎中秘藥能續(xù)死人命，可續(xù)得了你林家的命債？

刀光劃破晨霧的剎那，林生突然將鼎耳擲向山澗。青銅環(huán)扣在空中劃出弧線，與朝陽的血色光芒相撞，

竟震出一聲龍吟般的嗡鳴。鷹紋者瞳孔驟縮——那聲音，分明是玄鷹衛(wèi)失傳已久的調(diào)令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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