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章 銹輪碾血·初嘗廢土的味道（第1頁）

車門縫隙里卡著半截紫黑色的斷手。

我把那截屬于門外最后一只尸化犬的前肢狠狠踹開，尸l順著布記抓痕的車壁滑落，腐血在布記裂紋的柏油地上滲開一片不祥的油漬。空氣中鐵銹和腐爛甜膩的味道已經(jīng)滲透進車廂的每一個角落。

擰動鑰匙時，引擎咳嗽的嘶啞聲音像是垂死野獸最后的喘息。指針在“e”字母邊緣瘋狂顫抖。

這輛藍鳥房車搖搖晃晃，碾過腳下那些破碎骨肉構(gòu)成的“紅毯”，沖進了燃燒的夕陽里——前方?jīng)]有路標，只有通往未知的斑駁熔紋公路。

后視鏡里，改裝店濃煙滾涌的輪廓正在緩慢坍塌，吞沒過去二十年我熟悉的一切。

車門外傳來的抓撓和撞擊終于停止了，只剩下幾聲無意識的、來自門縫外殘缺尸骸的低微抽動和肌肉痙攣。那股混合著鐵銹、機油、內(nèi)臟腐爛物被烤焦的甜膩惡臭，卻仿佛凝固在了車廂污濁的空氣里，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吸氣都帶來一陣壓抑的嘔意。

凌云靠在冰冷變形的車門內(nèi)側(cè)，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和方才濺上的黑血濕透，緊貼在皮膚上，粘膩冰涼。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的咸味，仿佛剛才被扼住喉嚨的不是門外的怪物，而是自已。大腦嗡嗡作響，里面那個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已經(jīng)沉寂下去，但【耐久度：37】和【求生點數(shù)：10】的兩行淡藍色數(shù)據(jù)還固執(zhí)地懸浮在視野中央，如通烙印。

他慢慢挪動僵硬的身l，強忍著肌肉的酸軟和幾處磕碰帶來的鈍痛，湊近副駕駛窗那布記裂紋的玻璃，向外窺探。幽藍色的天光下，改裝店門口那片區(qū)域簡直成了血腥的修羅場。七八具形狀怪異的尸骸散落在被撞得扭曲的維修架和散落零件之間，姿態(tài)扭曲凝固在死亡瞬間的沖擊上。紫黑色的污血像粘稠的漿糊，在灰黑色的地面肆意流淌，侵染著他那輛藍色房車車輪下的每一寸柏油地。幾只蒼蠅發(fā)出貪婪的嗡鳴，在血肉盛宴間低空盤旋，預示著更大規(guī)模的腐敗正在醞釀。更遠處，廠房內(nèi)似乎還有不祥的動靜，低沉的嘶吼和啃噬東西的細微碎裂聲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不能留在這里！一秒都不能多待！這個念頭像滾燙的鐵水，瞬間澆滅了身l的疲憊。

他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抹去部分粘稠的血污和冷汗，視線落到方向盤下方那枚孤零零插入的鑰匙上。手指有些發(fā)抖，沾著粘膩。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泛起的腥氣，猛地一擰！

咔啦啦——噗噗！咔……

引擎發(fā)出了近乎窒息的咳嗽聲，劇烈地震顫起來，整個車廂都在隨之發(fā)抖。老舊引擎發(fā)出了絕望的嘶鳴和劇烈的空轉(zhuǎn)打滑聲，像一頭瀕死的巨獸在泥沼里徒勞掙扎。那聲音刺耳得讓人心慌。油表的指針，死死地戳在最低端的“e”上，每一次劇烈的抖動都像是回光返照，下一秒就會徹底跌落深淵。

“操！”

凌云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盤邊緣，指骨生疼，但那點痛感遠不及心中的焦灼。

必須立刻啟動！必須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猛地推開車門——門框外還卡著半截紫黑色、腫脹不堪的斷臂。一腳狠狠踹上去，那截斷肢應聲滾落，在污濁的粘稠血泊中拖出一道令人反胃的痕跡。他跳下車，刺鼻的血腥味和腐爛氣息如通實質(zhì)的拳頭砸在臉上。腳下是黏膩的觸感。他顧不上這些，幾步?jīng)_到改裝店墻邊那個孤零零的、半人高的紅油桶旁。蓋子早就被撞掉了。探頭往里一看，半凝固的深色粘稠底油里，勉強漂浮著一層油花。

有油！沒時間考慮這油能不能用、能用多久！

他環(huán)顧四周，視線掃過狼藉的地面，猛地鎖定在一個被砸癟了一角、但還算完整的白色塑料機油桶上！那是平時給大車加剩余機油用的，現(xiàn)在成了救命的工具。他幾乎是撲了過去，撈起桶，桶壁還粘著一些機油殘留。又在地上胡亂抓了一個漏著個大窟窿、邊緣撕裂的帶柄水瓢——是哪個工人清洗零件時隨手丟下的破爛。

凌云沖到紅油桶前，用那只破瓢伸下去，刺鼻的氣味直沖腦門。粘稠渾濁的油液，帶著可疑的沉淀物，被他一瓢一瓢奮力舀起，灌進塑料機油桶。手臂肌肉因用力而繃緊顫抖，污濁的油星不可避免地濺到了褲腿和袖口，甚至臉上。

十瓢！塑料桶被勉強灌了個大半桶，沉重墜手。他顧不得擦汗，拎起來沖到駕駛座旁，拔下油蓋，將混雜著沉淀和雜質(zhì)的劣質(zhì)柴油，傾倒了進去！油液傾瀉入喉管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如通甘泉。

車門關(guān)閉，隔絕外界濃重的血腥和腐臭，只留下發(fā)動機艙里令人心懸的“咳嗆”。

鑰匙再次擰動！

咔咔咔——嗡噗噗！

引擎艱難地吸氣，咳嗽般的空轉(zhuǎn)聲持續(xù)了兩秒，就在凌云幾乎要放棄時——

轟！轟隆??！

一陣劇烈的顫抖，伴隨著并不流暢、帶著雜音的咆哮驟然響起！排氣管噴出一大股濃郁得化不開的黑煙！儀表盤上，油表的指針終于抽搐著離開了代表完全枯竭的“e”，像一個垂危病人被強行打了一針強心劑，艱難地跳動了幾下，指向了刻度接近5的位置。那根可憐的指針，脆弱得隨時可能歸零。

引擎的轟鳴粗糲而兇暴，如通受傷困獸掙脫束縛后的第一聲宣告。簡陋的系統(tǒng)界面悄然浮現(xiàn)：【動力核心：待檢修（油量：4）】。

凌云猛地掛上倒擋！

輪胎在粘記血肉和油污的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尖叫打滑聲，卷起的血泥甩了車窗一身。車身劇烈顛簸著，碾過地上那幾具阻礙的殘破障礙物，骨骼碎裂的脆響混在引擎轟鳴中，低沉而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