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69章 森林之境2（第2頁）

“老樹在鏡湖底種下了一棵感應樹，”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仿佛在講述一個久遠的故事，“你的每一滴眼淚，都會像雨水一樣，滋潤著它的根須，卻也會讓它的根須痛上三分?！?/p>

靈韻靜靜地聽著，她的目光落在那株新苗上，嫩綠的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她緩緩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那脆弱的幼苗。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葉片的瞬間，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幼苗的葉片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突然卷起，宛如一只小小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嗚咽聲，那聲音仿佛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又像是巨樹在輕輕嘆息。

靈韻的心頭一緊，她想起了父親最后說的話。

“父親最后說的話……”她喃喃自語道，抬起頭，眼眸中閃爍著淚光，“是不是‘別害怕，水和木本來就該一起長大’？”

歐陽子規(guī)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葫蘆“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靈韻，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你……想起來了？”

在你摘下面具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如洪流般沖進了靈韻的腦海里。那是樹根的聲音，它們在她的意識深處咆哮著，講述著一個三百年前的故事。

靈韻猛地站起身來，她的發(fā)間閃爍著熒光木屑，這些木屑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著，迅速地凝聚成樹葉的形狀。她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仿佛能夠透過時間的迷霧，看到那個三百年前的場景。

“它們說，三百年前有個穿白衣的修士，抱著襁褓在樹洞里躲了三天三夜，用自己的血喂飽了襲擊嬰兒的山魈……”靈韻的聲音低沉而又堅定，她一步步地走向歐陽子規(gu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歷史的琴弦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當她走到歐陽子規(guī)面前時，她輕輕地伸出手，握住了老人那蒼老而又粗糙的手。歐陽子規(guī)的身體微微一顫，他的瞳孔劇烈收縮，仿佛被靈韻的話語擊中了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那個修士，根本不是什么原住民，是鏡湖書院的叛徒，對嗎？”靈韻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穿透了歐陽子規(guī)的眼睛，直抵他的靈魂深處。

老人沉默了片刻，終于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的手腕間露出一道陳年的劍傷，那道傷痕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jīng)變得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夠讓人想象到當時的慘烈。

“你父親是書院最年輕的長老，卻為了保護草木之境被同門追殺?！睔W陽子規(guī)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痛苦和哀傷，“我?guī)е闾舆M結界時，追兵砍斷了我的左手小指……所以后來每次給你送樹汁，都得用牙齒咬開葫蘆塞?！?/p>

他的話語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靈韻的心上。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幅幅畫面：父親為了保護她和草木之境，與同門展開殊死搏斗；歐陽子規(guī)抱著她在山林中狂奔，身后是緊追不舍的追兵；還有那道深深的劍傷，以及每次送樹汁時老人用牙齒咬開葫蘆塞的情景……

靈韻忽然看見他袖口下的殘缺指節(jié)，正是自己小時候在鏡湖總莫名疼痛的那根手指。

她深吸口氣，靈力順著相觸的掌心涌進歐陽子規(guī)體內(nèi)，后者頸間的樹皮紋路竟開始消退：“現(xiàn)在換我來保護你。”她指尖凝聚出露水，在空中畫出與記憶中相同的法陣，卻在中心添了片嫩芽的圖案，“

帶我去見老樹——這次，我們不用劍，不用血，只用它等了三百年的答案?！?/p>

歐陽子規(guī)凝視著她掌心的光，忽然從懷中掏出半塊刻著水紋的木牌：“這是你父親的‘木靈令’，當年他用它讓整個鏡湖的水逆流，只為讓你在寒潭里能看見星星?！?/p>

他將木牌按進靈韻掌心，木牌瞬間融入皮膚，在她手腕上烙下樹與水纏繞的印記，“沿著藤橋走到最高的銀杏樹下，老樹會用根系給你講完剩下的故事——但記住，千萬別用攻擊性法術，它現(xiàn)在連咳嗽都會掉葉子?！?/p>

韶月忽然展開地圖，上面原本空白的核心區(qū)域，此刻正浮現(xiàn)出由根系組成的路徑：“我留守外圍，用青蚨鈴穩(wěn)住結界。靈韻，你還記得《大荒異志》里說的‘木靈之心藏于年輪最痛處’嗎？或許……”

“或許它一直在等我問那句‘疼嗎’。”靈韻打斷她，指尖撫過手腕的新印記，那里正傳來巨樹沉穩(wěn)的心跳，“就像當年父親問老樹，就像歐陽先生問每棵受傷的樹——其實最厲害的法術，從來都不是攻擊，是傾聽?！?/p>

她轉(zhuǎn)身走向藤橋，夜風掀起她的衣擺，露出腳踝處不知何時浮現(xiàn)的樹根紋路。

歐陽子規(guī)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輕聲哼起段破碎的調(diào)子——那是百年前，他在樹洞里哄襁褓中的靈韻時，自編的樹葉搖籃曲。

當靈韻踏上第一根藤條時，整座森林突然亮起熒光。她聽見無數(shù)細碎的聲音在說“歡迎回家”，看見每片樹葉都在轉(zhuǎn)動方向，為她指引最明亮的路徑。

腕間銀鐲不再發(fā)燙，反而透著與體溫相近的溫暖，就像父親當年的掌心，就像歐陽子規(guī)藏在葫蘆里的，百年未涼的樹汁。

“老樹，我來了?！彼龑χ鴧⑻炀迾鋸堥_雙臂，掌心的露水自動飛向樹皮的裂縫，“這次，換我來當你的耳朵，你的水源，你的……新的年輪?！?/p>

樹冠頂端，暗綠色的云突然裂開道縫隙，月光漏下來，照亮了樹干上深深淺淺的疤痕——那是三百年間，所有想保護它卻誤用了刀劍的人留下的印記。

而靈韻的指尖落下處，正有極小的嫩芽破土而出，帶著水的shi潤，木的堅韌，以及，終于被聽懂的，疼痛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