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玉燕帶著玉商在梅林玩耍,粉白花瓣簌簌落在小女娃的發(fā)間。玉商晃著蓮藕般的小手,咿咿呀呀指著枝頭:“姐……姐,花,花!”清脆童音驚起幾只雀鳥,撲棱棱掠過竹籬。
“小心別摔著?!庇裱嘌奂彩挚旆鲎□咱劦挠裆蹋鲆娦睫D角處閃過月白衣角。定睛望去,卻是個手持書卷的少年,墨發(fā)束著靛藍絲帶,側臉線條清俊如刀刻,正是新來的弟子袁慎。
袁慎似也察覺到目光,抬眸時與玉燕四目相對。他微微一怔,旋即躬身行禮:“江娘子?!甭曇羟謇嗜缛@得玉商躲在玉燕身后,探出圓溜溜的眼睛偷看。
(這里玉燕八歲,少商一歲半,袁慎九歲,玉城十一歲)
“袁公子也來賞梅?”玉燕攏了攏玉商的披風,注意到他手中的竹卷,看這上面的痕跡顯然翻閱多次。
袁慎點頭,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玉商攥著花瓣的小手:“聽聞白鹿山梅開正好,特來尋些靈感?!彼捯粑绰?,玉商突然掙脫玉燕,跌跌撞撞朝他跑去,肉乎乎的小手直往書卷上抓:“書……書!”
玉燕臉色微變,正要把玉商抱回來,卻見袁慎神色自若地蹲下身,將書卷抬高避開小手,溫聲道:“這書可不能玩,哥哥給你折枝梅花好不好?”說著當真折下低枝紅梅,遞到玉商面前。
小女娃頓時破涕為笑,咿呀學語:“謝……謝!”袁慎唇角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抬起頭看向玉燕的目光溫柔得近乎陌生。
而此刻的演武場上,玉城正與同窗切磋劍術。寒光閃爍間,他一個旋身挑開對手的長劍,卻在余光瞥見遠處人影時,劍鋒微微一頓——桑舜華抱著典籍經(jīng)過,身旁并肩而行的,正是程止。兩人低聲談論著《詩經(jīng)》注疏,偶爾相視而笑。這一年程止在追求阿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看樣子阿姐也有點意思,看樣子應該好事將近了。
桑舜華看到在比試練武的玉城溫柔的喊著:“覺德!”
玉城:“阿姐,程師兄?!?/p>
江玉燕這邊,袁慎一直在找話題和她聊天,不毒舌的袁慎還是不錯的,很會說話。
“江娘子,善見有一賦的見解與其他師兄弟不同,可能一起聊聊?”
玉燕微微一怔,沒想到袁慎會主動邀約探討文章她低頭看了眼懷中正擺弄野花的玉商,猶豫片刻,輕輕點頭:“若不嫌棄我見識淺薄,討教一二倒也無妨?!?/p>
袁慎眼中閃過一抹欣喜,伸手將路旁歪斜的竹籬扶正,動作自然流暢:“江娘子過謙了。前日讀您所作《月照梅園賦》,行文雅致,尤其是‘月照舊玉,風送我情’八字,將殘月寫得破碎,叫人忍不住憐惜?!彼f著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正是方才玉商想抓的那卷,展開后墨跡尚新,顯然是近日謄抄的。
玉燕臉頰微微發(fā)燙,沒想到自己隨意所作竟入了他的眼。湊近看去,竹簡上密密麻麻批注著蠅頭小字,多是對賦中典故的考證,還有幾處用朱砂圈出的修改建議,筆觸工整嚴謹?!霸淤M心了?!彼p聲道,“只是這幾處改動,我原以為……”
“江娘子定是覺得‘舊玉’喻人過于尋常?”袁慎接口道,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但善見以為,越是尋常之物,越能見巧思。若換成‘銀鱗’‘銅鏡’,雖顯新奇,卻失了當時的情感之感。”他一邊說,一邊用指尖輕點竹簡,聲音不自覺帶了幾分神采飛揚,“就如這梅林之景,世人多寫其傲骨,江娘子卻獨愛它‘粉白簌簌’的溫柔,這般細膩心思,才是文章精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