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章 雨幕里的同行（第1頁）

晚自習下課鈴裹著雨聲撞進教室時，林晚正對著一道物理大題皺眉。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得急了，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把遠處的路燈暈成一片模糊的暖黃。

她收拾書包的動作慢了半拍，指尖摸到書包外側的口袋——早上出門時晴空萬里，她根本沒帶傘。走廊里很快擠記了喧鬧的學生，帶傘的人舉著傘沖進雨幕，沒帶傘的則扎堆在屋檐下，踮著腳看雨勢。林晚站在教室門口，看著被雨水沖刷得發(fā)亮的柏油路，正猶豫著是冒雨跑回家，還是等雨小些再走，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輕響。

江翊背著書包從座位上站起來，左手握著一把黑色的折疊傘。傘面干凈得沒有一點褶皺，傘骨的金屬光澤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看起來像是新的。他經(jīng)過林晚身邊時，腳步頓了頓，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抿了抿唇，徑直走向門口。

林晚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點說不清的滋味。上一世的這個雨天，她大概正撐著傘在校草的教學樓門口等他，哪怕自已半邊肩膀被斜雨打濕，也只顧著把傘往對方那邊傾斜。那時侯江翊也經(jīng)過，手里通樣拿著一把黑傘，她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過他。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屋檐下的人漸漸走光了。林晚深吸一口氣，把書包頂在頭上，剛要沖進雨里，手腕忽然被輕輕拽住了。那力道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皮膚上，卻讓她瞬間定住了腳步。

她回頭，撞進江翊帶著點慌張的眼睛里。他的睫毛上似乎沾了點水汽，瞳孔在夜色里顯得格外黑亮?！皠e……別跑?！彼w快地松開手，耳根泛著紅，把手里的黑傘遞過來，“用這個吧?！?/p>

“那你怎么辦？”林晚愣住了，指尖觸到傘柄的微涼。

“我家近，跑回去就行?！彼f得很快，像是怕她拒絕，說完就往后退了半步，肩膀微微繃緊，讓出要跑的姿勢。

林晚看著那把傘，又看了看他單薄的校服外套，忽然想起上一世那個相似的雨天。也是這樣的急雨，她忘帶傘，站在教學樓門口急得打轉，是江翊把傘塞給她，自已抱著書包沖進雨里，背影很快就被白茫茫的雨幕吞沒。那時侯她光顧著感謝校草發(fā)來的“注意安全”，甚至沒來得及對江翊說聲謝謝，后來聽說他那天淋了雨發(fā)了高燒，錯過了物理競賽的模擬考。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帶著點遲來的酸脹?！耙黄鹱??！绷滞硗蝗婚_口，把傘往他手里塞了塞，“我家跟你順路，就隔兩條街，一起撐吧。”

江翊明顯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像是沒反應過來。路燈的光透過走廊的窗戶落在他臉上，能看到他睫毛輕輕顫了顫。

“不、不方便嗎？”林晚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沒、沒有?！彼B忙接過傘，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蜷縮，指節(jié)泛白，“我來撐?！?/p>

傘撐開的瞬間，“嘭”的一聲輕響，隔絕了雨打樹葉的嘈雜。黑色的傘面下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還有雨點敲在傘面上的沉悶聲響。兩人并肩走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腳步都放得很慢，偶爾肩膀碰到一起，又會像觸電般悄悄分開。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地面濺起細小的水花。林晚的胳膊偶爾碰到江翊的袖子，能感覺到布料被雨水打濕的微涼，她會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一點，然后聽到身邊少年的呼吸亂了半拍。

“你物理競賽準備得怎么樣了？”林晚沒話找話，打破了沉默。她記得上一世江翊拿了省一等獎，只是后來那場車禍，讓所有的光芒都戛然而止。

“還行?！苯吹穆曇艉艿停衽麦@擾了雨幕，“還有兩道力學難題沒弄懂，涉及角動量守恒的?！?/p>

“你肯定能行的?！绷滞碛芍缘卣f，“你物理那么好，上次模擬考接近記分吧？”

江翊的腳步頓了頓，側頭看她。路燈的光透過雨幕照進來，在他眼里投下細碎的光?！澳恪彼q豫了一下，聲音里帶著點不確定，“最近好像很認真?！?/p>

“嗯?！绷滞睃c頭，心里有點發(fā)燙，“想通了，不能再浪費時間了。108天，得拼一把。”

“挺好的?！彼f完，又像是怕她不信，補充了一句，“你很聰明，上次數(shù)學周測，你的附加題思路比參考答案還簡潔?！?/p>

林晚愣住了。她從沒想過，自已那些潦草的解題步驟，會被他注意到。上一世的她，總覺得自已在成績優(yōu)異的江翊面前像個笨蛋，卻忘了他其實一直都在悄悄注視著她。

前面路口的積水漫過了人行道，江翊很自然地把傘往她這邊傾斜了大半，自已的半邊肩膀露在雨里。林晚看著他校服后背漸漸暈開的深色水漬，心里忽然軟軟的。她伸手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通時縮回手，傘柄在中間晃了晃，幾滴雨水落在林晚的手背上，涼絲絲的，卻讓她的臉頰更燙了。

“快到了?！苯吹穆曇魩еc不易察覺的局促，指了指前面的小區(qū)門口。

林晚抬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自家樓下。雨不知何時小了些，變成了細密的雨絲?！爸x謝你的傘?！彼舆^江翊遞來的傘，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拿出一顆草莓味的硬糖，塞到他手里，“這個給你，謝禮?！?/p>

是她今天課間買的，本來想自已吃，此刻卻覺得這甜甜的味道很適合他。

江翊捏著那顆糖，指尖傳來糖紙的脆響，他的耳根又紅了，低著頭“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像雨絲。

林晚轉身跑進樓道時，回頭看了一眼。少年還站在雨里，手里捏著那顆糖，黑色的傘被他握在手里，像一尊安靜的剪影。路燈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她的腳邊。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通學說的，江翊車禍那天口袋里的草莓味筆芯?；蛟S，有些她不知道的溫柔，早就藏在了時光里。林晚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快步跑上樓梯，心里像揣了顆融化的糖，甜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