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xí)的預(yù)備鈴剛響過,林晚抱著半摞習(xí)題冊沖進(jìn)圖書館時,膝蓋撞到了門口的臺階。她齜牙咧嘴地揉著腿,抬眼就看見靠窗的位置空著——那是江翊慣常坐的地方。
陽光斜斜淌在桌面上,把空氣中漂浮的塵埃染成金粉。林晚放下書時,指尖觸到微涼的木紋,忽然想起上一世的這個時間,她正蹲在隔壁班后窗臺下,往校草的桌肚里塞草莓蛋糕。塑料盒碰撞的聲響驚動了講課的老師,她抱著書包落荒而逃時,書包上的掛墜掉在了走廊里,后來是江翊撿到還給她的,那時她還嫌他多管閑事。
翻開數(shù)學(xué)錯題本,一道二次函數(shù)最值題卡在最后一步。林晚咬著筆桿畫輔助線,鉛筆在紙上涂出一片模糊的陰影,正煩躁時,一個低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從頂點引垂線試試。”
她猛地抬頭,江翊不知什么時侯坐在了隔壁座位。他面前攤著物理競賽題,紅藍(lán)兩色的批注密密麻麻,右手握著的自動鉛筆卻懸在半空,顯然剛說完那句話。少年的耳尖泛起薄紅,目光慌忙飄向窗外的梧桐樹,仿佛剛才開口的是別人。
林晚順著他的提示畫了條虛線,卡住的步驟突然像被打通了關(guān)節(jié)。當(dāng)最后一個數(shù)字落在紙上時,她忍不住抬頭沖他笑:“江翊,你太厲害了吧!”
他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回頭,目光落在她的錯題本上,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空氣:“定義域的范圍你標(biāo)錯了,昨天是不是漏看了?”
“對哦!”林晚懊惱地拍了下額頭。她昨天熬到半夜,眼里只剩下函數(shù)圖像,壓根沒注意題目里“x∈[0,π]”的限制條件。
重新演算時,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格外清晰。林晚眼角的余光瞥見,江翊面前的競賽題始終停留在通一頁,他握著筆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卻遲遲沒有落下。直到她改完題抬頭,才見他飛快地低下頭,在草稿紙上寫了個公式。
夕陽沉到教學(xué)樓后面時,圖書館的燈亮了。暖黃的光暈里,兩人的習(xí)題冊邊緣輕輕挨著,像兩只相偎的鳥。
讓英語閱讀時,一個生僻詞突然攔住去路。林晚剛要翻詞典,一張小紙條悄無聲息地滑到她手邊。上面用藍(lán)筆寫著音標(biāo)和釋義,末尾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清雋的字跡帶著點刻意的笨拙。
“謝謝?!彼鸭垪l夾進(jìn)單詞本,抬頭時撞進(jìn)江翊帶笑的眼睛里。那笑意很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開的漣漪,讓他平日里清冷的眉眼都柔和下來。林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假裝查單詞,耳尖卻熱得發(fā)燙。
上一世她總覺得江翊悶,三棍子打不出個屁??涩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的溫柔都藏在細(xì)枝末節(jié)里:是課堂上及時遞來的草稿紙,是圖書館里恰到好處的提醒,是連傳紙條都怕打擾別人的小心翼翼。就像此刻,他明明在看她,卻在她抬頭的瞬間慌忙移開目光,耳根紅得能滴出血來。
閉館的音樂響起時,林晚收拾東西的手一抖,筆袋掉在地上。黑色水筆、熒光筆、橡皮滾了一地,她彎腰去撿,手指卻先一步觸到一只溫?zé)岬氖?。兩人像觸電般通時縮回,江翊的自動鉛筆“啪嗒”掉在地上,筆芯斷成兩截。
“對、對不起!”林晚結(jié)巴著去撿筆,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江翊沒說話,只是默默把滾到腳邊的筆一一撿起來,放進(jìn)她的筆袋。拉拉鏈時,他忽然從自已的筆袋里拿出一支草莓味的筆芯,塞進(jìn)她的筆袋深處。
“看你筆快沒油了?!彼穆曇舻偷孟穸Z,說完就背起書包快步走向門口,校服后襟沾著的梧桐絮隨著腳步輕輕晃動。
林晚捏著那支還帶著余溫的筆芯,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窗外的夜色漫進(jìn)圖書館,遠(yuǎn)處的路燈亮起暖黃的光,她忽然想起上一世通學(xué)聚會上,有人說江翊車禍那天,口袋里還揣著支草莓味的筆芯,誰也不知道是要送給誰。
手里的筆芯像是有了溫度,慢慢暖到心里。林晚拉好書包拉鏈,快步追了出去。走廊里,江翊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拐角,她握緊筆袋,輕輕喊了一聲:“江翊!”
少年的腳步頓住了。
“明天……一起占座吧?”她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像風(fēng)吹過樹葉的輕響。
走廊盡頭的窗戶外,月亮悄悄探出半張臉。林晚看見江翊轉(zhuǎn)過身,路燈的光落在他臉上,映出他眼里跳動的光,和微微揚起的嘴角。
“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