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下了七天的雨,終于在那一天,出了很大的太陽。
云鶴津親手給父母下葬,然后,在醫(yī)院收到了自己的檢查報告。
“癌癥?!贬t(yī)生說,“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骨轉移。”
簡單來說,就是無藥可醫(yī)。
“化療,也只能延長壽命?!?/p>
窗外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金燦燦的陽光,一絲一縷地灑在云鶴津身上,卻像冰一樣冷。
他看著那份檢查,聲音有些顫抖。
“最多,還有多久啊。”
醫(yī)生沉默了片刻,只是說:“盡早接受化療的話,堅持的時間會更長一些?!?/p>
云鶴津點點頭,喉中卻哽塞地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他剛剛才在爸媽墓前,說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沒想到這么快就食言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他在醫(yī)院做了四次化療。
第一次化療前,他在網(wǎng)上,搜索各種關于癌癥,關于化療,抱著無限恐懼去接受,最后卻發(fā)現(xiàn),痛苦還是遠遠超過他心里的預期。
骨髓抑制的作用增強,血細胞逐漸減少,一種難以描述的痛苦將他淹沒。
夢里,他還能夢見爸媽與蘇挽月,像是在懸崖邊苦苦掙扎,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懸崖上空無一人。
內(nèi)心的折磨遠遠比肉體的更加痛苦。
在第四次化療后,他回家,看見了家門口擺著一個蛋糕,才想起那天是7月1日,是他的生日,這是爸媽死前,親手給他設計的蛋糕。
他把蛋糕提進門,淺淺吃了一口,卻沒有想象中的甜,是苦的,帶著反胃的痛楚。
一滴滴眼淚就這么砸了下來。
透過朦朧的視線,他好像看見了爸爸媽媽,笑著對他說:“要幸福啊,要快樂啊?!?/p>
他哭了半晌,壓抑的哭聲回蕩在寂冷的房間里,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個宣泄的出口都沒有。
“202471,天氣,晴?!?/p>
“今天是我們分手的第二個月,蘇挽月,我要死了,給你打的電話你還是沒有接,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我只是,太想和你說說話了,蘇挽月,我沒有別人可以說話了?!?/p>
蘇挽月指尖顫抖起來,她讀到這一行,眼前徹底模糊不清了。
那個電話,她記得那個電話,她沒有接,然后,把電話拉黑了。
她以為云鶴津有他爸媽陪著,不會痛苦的。
她真的以為,他的世界沒有她是不會有不同的。
“2024823天氣,小雨,蘇挽月,生日快樂,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上次給你打電話,你把我電話拉黑了,所以我不敢聯(lián)系你了,可是我還是想問你,為什么和我分手呢?如果再見面,能不能告訴我答案?但我知道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因為我已經(jīng)放棄化療,申請了瑞士的安樂死?!?/p>
“202513,安樂死的申請通過了,我知道,你也去瑞士了,你說死前能不能那么巧合的,再見到你一眼呢?你還會記得我嗎?或許早就忘了吧?!?/p>
“202571,蘇挽月,你可真是個混蛋,我很想罵你,可是那個蛋糕太甜了,甜到吃第一口,我就知道是你做的,我不想罵你了,蘇挽月,謝謝你,陪我過了最后一個生日?!?/p>
醫(yī)療機構外,樹葉狂烈地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