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斐不再看他,轉(zhuǎn)而與旁側(cè)的南樂武將談起邊陲布防,徹底將方才那點小小的鄉(xiāng)愁插曲碾碎、晾干。
慕沁僵坐在原地,指尖冰涼。方才那瞬間從他身上散出的冷意,幾乎將她凍僵。他不是在解圍,他是在警告,警告她,也警告所有試圖靠近她、勾起她任何情緒的人。
她低下頭,將眼底那點濕意狠狠逼了回去。
不能再流露分毫。
不能給他任何…厭棄的借口。
雖然,他似乎早已厭棄至極。
夜深宴散,回到東宮。冗長的宮道仿佛沒有盡頭,只聽得到彼此單調(diào)的腳步聲和衣料摩擦的窸窣聲。他走在前方幾步遠,背影挺拔冷硬,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行至岔路,他本該往書房,她卻需回那座冷寂的寢殿。
他腳步未停,徑直向前。
慕沁看著他的背影即將融入前方更深的黑暗,一種巨大的、無望的孤寂猛地攫住了她。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聲音輕得自已都幾乎聽不見:
“殿下…”
樂斐的腳步頓住了。
他沒有回頭,只是側(cè)過身,半張臉隱在陰影里,語氣是一種徹底的不耐與冰嘲:“太子妃還有何事?孤的時辰,不是用來陪你浪費的。”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她心里。
慕沁的臉在宮燈下血色盡失,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凍成了冰坨。她看著他冷漠的側(cè)影,緩緩垂下眼睫,屈膝行了一禮:“…無事。臣妾告退?!?/p>
她轉(zhuǎn)身,朝著寢殿的方向走去,背脊挺得筆直,步伐卻沉重得像灌了鉛。
直到她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廊道另一端,樂斐才緩緩轉(zhuǎn)過身。
黑暗中,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眼睛,深得駭人,里面翻滾著某種近乎猙獰的掙扎。他抬手,死死按上左胸,那里正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幾乎要劈開他魂魄的劇痛——因她最后那句破碎的“殿下”,因她轉(zhuǎn)身時那絕望又強撐的姿態(tài)。
這痛楚比刀劍加身更甚,逼得他額角青筋暴起。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廊柱上!
“呃…”壓抑的痛哼從齒縫溢出。
手背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可胸腔里的痛,卻沒有減緩分毫。
情結(jié)。
他喘息著,看著黑暗中自已手上的血,忽然極低地、扭曲地笑了一聲。
真好。
真實…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