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燈市那晚回來,公主府里的氣氛就透著股說不出的滯澀。
孟昭歡窩在寢殿里,連院門都懶得出。
采苓端來的精致點心,她瞧著沒胃口;晚晴念叨著園子里的菊花開得正好,她只懨懨地擺手,說天熱懶得動。
她不是沒想過找點由頭發(fā)作,可一想起裴寂那句“圣命難違”,心里就像堵了團shi棉絮,悶得發(fā)慌,連吵架的力氣都沒了。
采苓瞧著心疼,幾次想勸,都被她冷淡地擋了回去。
“殿下,裴將軍……”“別跟我提他!”孟昭歡猛地轉(zhuǎn)頭,眼底帶著未散的火氣,“誰再提那個冰塊,我就把誰趕出公主府去!”采苓嚇得趕緊閉了嘴,心里卻明鏡似的:自家殿下哪里是真惱,分明是心事纏結(jié),連自己都捋不清呢。
而裴寂那邊,也似刻意避著。
往日里晨昏定省的規(guī)矩,如今人影都不見。
只聽采苓說,他不是在演武場操練護衛(wèi),便是關(guān)在自己住處看書,腳步從不往她寢殿這邊沾。
明明同在一座府邸,倒活出了隔著千山萬水的架勢。
這般僵持了三日,誰都沒先松口。
第三日正午,日頭毒得發(fā)白,青石地面滾燙,連廊下的石獅子都像要被烤軟了。
孟昭歡憋得實在難受,揣著股說不清的煩躁,帶著采苓往花園深處散心。
剛轉(zhuǎn)過沁芳亭的拐角,迎面就撞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裴寂穿著常服,手里拿著本兵書,許是剛從書房出來。
兩人目光撞在一處,都頓了頓。
空氣仿佛凝固了。
裴寂反應(yīng)快些,很快斂了神色,躬身行禮:“殿下。
”他的動作標(biāo)準(zhǔn)得挑不出錯,可在孟昭歡眼里,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她本就憋著氣,這下更是找到了宣泄口。
她沒應(yīng)聲,只是挑眉看著他,聲音里帶著刻意的挑剔:“裴將軍這禮行得,未免太敷衍了些吧。
”裴寂抬頭,眼里閃過一絲疑惑:“臣……”“哼,還敢說沒有?”孟昭歡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身子歪著,胳膊松垮,哪有半分臣子對公主的恭敬?”她這話純屬雞蛋里挑骨頭,可語氣里的強勢,不容置疑。
裴寂沉默,他自然聽得出她話里的賭氣,卻也不戳破,只是重新躬身,姿態(tài)更嚴謹一分:“臣失禮了。
”“現(xiàn)在知道失禮了?”孟昭歡被他這副不咸不淡的樣子噎了下,心里那點氣沒消,反倒更旺了,“光說句失禮就完了?本宮瞧著,你這站姿也得練練。
”她目光掃向不遠處寢殿前的臺階,日頭正毒辣辣地曬在那里,光潔的石板反射著刺眼的白光,看著都覺得腳底板發(fā)燙。
“去,站在那臺階底下。
”她伸手指了指,語氣帶著幾分任性,“什么時候想明白了自己錯在哪兒,什么時候再動。
記住了,站在那兒,不許動一下,連眼皮都不能多眨!”裴寂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臺階正對著正午的日頭,連點樹蔭都沒有,站在那兒,不消半個時辰就得曬脫層皮。
他皺了皺眉:“殿下……”“怎么?不聽本公主的話?”孟昭歡挑眉,故意加重了語氣,“還是覺得本公主在小題大做,故意刁難你?”她就是刁難!誰讓他惹她不快,還敢躲著她!“殿下,這日頭……”采苓小聲勸道,“裴將軍若中了暑氣……”“我的話不好使了?”孟昭歡瞪了她一眼,采苓立刻垂首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