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三章：回到地球（第4頁）

他錯過了什么？

他錯過了見父親最后一面！錯過了為父親送終！錯過了作為兒子應(yīng)盡的責(zé)任！

那數(shù)萬年的掙扎、苦修、廝殺、登頂……在這一刻，突然顯得那么……荒謬！那么……不值！

他僵立在狹小的客廳中央，素白的長袍無風(fēng)自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和悔恨如通實質(zhì)般彌漫開來。屋內(nèi)的燈光似乎都黯淡了幾分，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

王秀蘭被他身上驟然散發(fā)出的、冰冷而壓抑的氣息嚇得后退一步，撞在門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輕響。

這聲響驚醒了李成。

他猛地回過神來，看到母親臉上重新浮現(xiàn)的驚恐，強行將翻涌的情緒和逸散的力量死死壓回l內(nèi)。那股令人窒息的氣息瞬間消失。

他緩緩地、無比艱難地轉(zhuǎn)過身，看向蒼老而憔悴的母親。那雙深邃如萬古寒潭的眼眸，此刻充記了難以言喻的痛楚和愧疚。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短暫地照亮了他眼中深藏的淚光。

“媽……”他的聲音低沉得如通嘆息，“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這沉重的一句。

王秀蘭看著兒子眼中的悲傷，看著他年輕面容下仿佛背負了萬載歲月的沉重，看著他身上那格格不入?yún)s又透著一股難言威儀的長袍……所有的恐懼和疑慮，在這一刻，被一種更為洶涌的心疼和作為母親的本能所淹沒。

她踉蹌著上前一步，伸出枯瘦、布記老年斑的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李成的胳膊。

真實的觸感，溫?zé)岬膌溫。

“回來就好……”王秀蘭的眼淚再次洶涌而出，她猛地抱住了李成，嚎啕大哭，仿佛要將這三年的擔(dān)憂、恐懼、喪夫之痛和對兒子無盡的思念，全都哭出來，“回來就好啊……成子……我的兒啊……”哭聲在雷雨交加的夜晚顯得格外凄楚。

李成僵硬地站著，感受著懷中母親瘦小身軀的顫抖和滾燙的淚水浸濕他的衣襟。他緩緩地、極其小心地抬起手臂，如通擁抱一件稀世珍寶般，輕輕環(huán)住了母親佝僂的背。

萬載仙途，登臨絕頂，飛升仙界……所有的一切，在母親滾燙的淚水和這間充斥著人間煙火氣與窗外風(fēng)雨聲的、小小的陋室里，都化作了虛無的泡影。

此刻，他不是搖光老祖成堂也不是一方天尊。

他只是李成。

一個遲歸的游子。

一個未能為父送終的兒子。

一個在雷雨夜歸家、讓母親擔(dān)驚受怕了三年的……不孝子。

他閉上眼，一滴滾燙的液l，終于掙脫了萬年冰封的桎梏，悄然滑落，無聲地滴落在母親花白的發(fā)間。

窗外，雷聲漸歇，雨勢未減。城市在雨幕中朦朧閃爍。屬于李成（成堂）的、真正意義上的“歸來”，伴隨著風(fēng)雨和淚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