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10章 不肯（第2頁）

“艾娃的肺還在萎縮，手術(shù)導(dǎo)致的感染也沒有止住……真的要一直這樣任由她痛苦到死嗎？”阿雅再次翻開文稿里的某一頁，“您看看這里，艾娃是強烈反對過度醫(yī)療的，她不會希望我們這樣強行留住她。”

千葉的目光順著阿雅的手指再次聚焦，然后再次望向無菌艙，臉上的最后一點血色漸漸消退。

……

夜晚，千葉搭上了返回譚伊的列車。

瓦倫蒂那邊始終沒有消息傳來，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下了火車，千葉返回預(yù)備役基地。

抵達后，她并沒有立刻搭乘電梯前往赫斯塔所在的病房，而是一個人去了基地公寓后面的那片樹林。

深夜的林間小道空無一人，只有月光從嶙峋的枝椏間灑落。這條小路她走過無數(shù)次，和瓦倫蒂、和艾娃，還有別的一些人……那些日子已經(jīng)像流沙一樣從指縫中倏然逝去，再不能回返。

在某處長椅前，千葉停了下來，她依稀記得自己和艾娃的唯一一張合影大概就是在這附近拍的，那時她剛剛被投放到第三區(qū)不久，對這里的一切都抱有強烈的敵意。

千葉獨自坐了下來。

也是在這個地方，她和艾娃爆發(fā)過一次劇烈的爭吵。

她對那次爭吵的內(nèi)容印象非常深刻，因為艾娃很少發(fā)那么大的火——那是她第二次在非極危行動中遭遇畸變者，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直接讓指揮所下令任務(wù)提前結(jié)束，所有水銀針立即撤退。

千葉舍不得這個千載難逢的戰(zhàn)斗機會，那時她剛剛換上了新的仿生義肢，正缺一個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于是她假裝信號失靈沒有收到命令，一個人追蹤著畸變者直到荒原深處。

那一次行動險象環(huán)生，幸好最后沒有造成傷亡。

千葉抬起頭，當(dāng)初她就坐在這里，艾娃站在她對面，怒不可遏地指著她的鼻子：

你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嗎?。?/p>

千葉皺起眉，自己當(dāng)時是說了什么混賬話來著？她仔細想了一會兒，實在是回憶不起，但大抵不過是一些我被螯合物捉了我高興我一個人死外面也不用你管之類的胡言亂語。

艾娃著實被氣得不輕，千葉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她的手顫抖著在空中揮動——

你從義肢里感受到的自由越是真實，說明你被囚禁的程度就越是徹底，你明白嗎？這種自由到底有什么可值得留戀??？

夜風(fēng)從遠天吹來，將千葉從一處回憶吹向另一處，她慢慢低下頭，兩只手捂住了臉。

上午簽字的時候，醫(yī)生說，在下了呼吸機以后，艾娃大概會在十分鐘之內(nèi)徹底失去生命體征。

她和阿雅一同坐在艾娃身邊，靜靜地等待。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小時，一小時……

艾娃的心率始終維持在一個微弱的數(shù)值，就是不肯向死亡跌落。

兩人一共等了五小時又四十九分鐘，期間阿雅一直在哭，但千葉沒有。

……

一片枯葉打著旋落在千葉腳邊，她俯下身，捏著葉梗把葉子撿了起來，緊接著，她聽見幾顆滾燙的眼淚砸在葉片上，發(fā)出短促而微弱的聲響。

在隆冬的夜晚，千葉獨自一人，在林蔭道上無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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