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首先刺醒了維爾納的意識,緊隨其后的是后頸一陣沉悶的劇痛,仿佛被鐵錘狠狠砸過。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里是打磨得光可鑒人的深色大理石地面,倒映著他自己狼狽的輪廓——
雙手被粗糙的麻繩反綁在身后,膝蓋正硌在堅硬冰涼的地板上。
耳邊傳來蓋烏斯那孩子有點壓抑的呻吟聲,顯然他也剛從被打暈的黑暗中掙扎出來。
身邊是一百多號同樣姿勢、神情麻木或驚懼的陌生面孔,從他們簡陋的裝備來看,其實看起來和強盜軍隊沒什么兩樣。
一股濃烈的汗味、皮革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涌入鼻腔。維爾納強忍著眩暈抬起頭,目光越過前面一排低垂的頭顱。
數(shù)級寬闊的臺階之上,原本該是貴族們翩翩起舞的華麗舞廳,此刻被粗暴地改造成了覲見廳。
高大的穹頂繪著褪色的壁畫,精雕細琢的梁柱上掛著生銹的武器和粗糙的獸皮,巨大的水晶吊燈蒙塵歪斜,與整個氛圍格格不入。
達爾克如同一座黑色的鐵塔,隨意地癱坐在一張顯然是從別處搶來的、鑲嵌著寶石和天鵝絨的華貴高背椅上。
厚重的盔甲覆蓋全身,每一塊黝黑的甲片都像是飽飲鮮血,在從頂部燈光照下來的慘淡光線下泛著不祥的幽光。
他甚至依舊懶得摘下那頭盔,猙獰的金屬面罩遮蔽了所有表情,只留下兩道深不見底的黑暗孔洞,冷漠地俯視著腳下這群螻蟻,穿著沉重鐵靴的腳隨意地搭在扶手上。
就在臺階的最底層,離跪著的俘虜們不遠的地方,一個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位女騎士。
即使此刻她的銀亮鎧甲上沾滿污泥和凹痕,金色的長發(fā)凌亂地貼在汗?jié)穸鴳嵟哪橆a旁,雙手被反綁在身后,身體被兩個強壯的士兵死死按住肩膀強迫她跪在那里,卻依然挺直著脊梁,如同風暴中不肯折斷的旗桿。
她的頭高高昂起,明亮的眼睛里燃燒著幾乎能灼傷人的怒火,死死地、毫不畏懼地瞪著臺階上那個不可一世的軍閥。
一個低沉而戲謔的聲音從鐵面罩后傳來,像是從幽深的隧道里回蕩而出,帶著金屬般的冰冷和嘲弄:
“啊,我親愛的迷途騎士們……讓我給你們一個簡單的選擇?!?/p>
達爾克的語調十分懶散,仿佛只是在討論晚餐的配菜,而非生死抉擇,他故意拖長音節(jié),像是在享受這一刻:
“你們可以——選擇站在你們敬愛的希優(yōu)弗拉女士那邊,然后,我會仁慈地把你們一起砌進要塞的城墻里,讓你們成為我堡壘的一部分?!?/p>
他微微歪頭,鐵盔下的陰影更深了,可能是在欣賞眾人臉上的恐懼:
“或者……你們可以拋棄你們的指揮官,親眼見證她的處決,然后——光榮地加入我的隊伍,自由地離開,向全世界宣揚德蘭佐格大人的——‘公正’?!?/p>
“我的仁慈……眾所周知。但它不會一直等待。所以——選吧,朋友們?!?/p>
最后兩個字被他咬得極輕,卻像一把鈍刀,緩慢地抵在每個人的喉嚨上。
當達爾克首次提及“瑪拉”這個名字時,維爾納并未立即反應過來。
但當“希優(yōu)弗拉”被說出口時,維爾納的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這個姓氏在他記憶深處激起了一絲漣漪。
希優(yōu)弗拉,一個曾經顯赫的法師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