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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衙內(nèi)（第2頁）

何晏之將水袖一甩，唱道：“想當(dāng)初情投意合配鸞鳳，只怨你聽信讒言禍自招。到如今好姻緣變成惡姻緣，我卻是多情反被無情惱。”

身邊那扮青蛇的女伶將手中的寶劍一遞，唱道：“倒不如，取慧劍斷情絲?！?/p>

何欽之一個(gè)回旋，左手拉住何晏之的衣襟，一雙眼睛看著他，癡癡唱道：“求娘子，你休忘了，山盟海誓同到老。”

樂聲一閉，霎時(shí)掌聲如雷。眾人無不起身喝彩。臺上的三人沖觀者作揖萬福。有小廝抱著銅盤穿梭于人群之間討賞。眾人紛紛掏出隨身帶著的零碎銀子銅錢，擲入銅盤之中。也有豪客直接摸出整錠的銀子，甚至還有婦人女子將身上的首飾摘下來做賞的。

何欽之滿臉堆笑，不住稱謝，待小廝走到首排，田守義示意他過來，又對身后的仆役使了個(gè)眼色。那大漢呈上一盤子白銀，約莫也有百余兩，放在了銅盤之中。小廝的手一抖，險(xiǎn)些沒有端穩(wěn)。何欽之笑道：“小人謝過小侯爺。”

田守義搖著折扇，笑道：“賞這兩位美佳人的?！彼脤⒄凵纫缓?，指了指何晏之，“這像是個(gè)雛兒，之前未曾見過。”他又沖何晏之一笑，“小娘子倒是身材高挑，高鼻深目，頗有些西域胡姬的樣貌，甚合爺?shù)目谖?。來，過來爺這邊，讓爺好生瞧瞧，再陪爺喝杯酒。”

何晏之正要開口，何欽之上前一步，把何晏之擋在了身后，拱手道：“小侯爺有所不知，此人是我的師弟，途經(jīng)陳州暫且在小人的班子里掛個(gè)單，算不得伶人，也不會(huì)陪酒，還請小侯爺海涵。”

田守義詫異道：“原來竟是個(gè)男子？”他頓時(shí)興起，道，“快脫了妝讓爺好生看看。卻不知是真女人呢還是假女人呢？”此話一出，他身后的一眾仆役無不哄然大笑，眼中亦有了戲謔之意。

何欽之臉上雖然還掛著笑，語氣卻也不快起來：“小侯爺也算是我苑中的常客，還望不要為難小人?！?/p>

“也算是?？?？”田守義聽出味兒來，面色一沉，“呦！又想借著西谷連駢來壓我？你是不是以為抱了西谷連駢這棵大樹就可以不把我們田家放在眼里了？”他猛地一拍桌案，“西谷連駢算甚么東西！我爹才是陳州刺史，整個(gè)陳州都是咱們懷遠(yuǎn)侯府的，哪里輪得到西谷連駢來指手畫腳！”

見田守義驟然發(fā)怒，四下的觀眾唯恐惹禍上身，無不驚惶而散，原本熱鬧非凡的戲苑里瞬間冷清了下來。何欽之敢怒而不敢言，朝臺下的伙計(jì)們使了個(gè)眼色，轉(zhuǎn)過臉來又賠笑道：“小侯爺差矣，小人豈敢對您不敬?！?/p>

田守義不住冷笑：“爺來看你的戲是看得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又點(diǎn)手何晏之，“叫你師弟陪我喝酒也是抬舉你們。不要以為結(jié)交了西谷連駢就有了靠山，也不看看在陳州地界到底是誰說了算！”

霎時(shí)間，這戲苑之中已噤若寒蟬。田守義的臉上露出了鄙夷的諷笑，一邊翹著腳，一邊搖晃著手中的折扇，陰陽怪氣地說道：“爾等可知道西谷連駢的底細(xì)？一介書生也敢覬覦行伍，倒想到我們田家的頭上來撒野，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也不想想自己是甚么出身！”他朝四下看了看，一邊搖著折扇，一邊看著身邊的仆役，嗤笑道，“西谷連駢當(dāng)年在京中搖尾乞憐，落魄得很，若不是后來爬上了皇長子的床，如何能夠一步登天？”

何晏之一時(shí)沒聽明白，腦子里將“爬上皇長子的床”來來回回想了幾遍，才慢慢回過神來，卻聽田衙內(nèi)繼續(xù)侃侃說道：“皇長子喜好男風(fēng)，天下皆知。西谷連駢當(dāng)年也是洗干凈了屁股，費(fèi)盡心機(jī)把皇長子伺候開心了，才換來的榮華富貴?；书L子可不像爺這般溫柔多情，憐香惜玉，只怕西谷大人當(dāng)年在床第之間，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呢?！?/p>

他身側(cè)的一個(gè)小個(gè)子家丁捂嘴笑道：“聽爺這么說，西谷大人也算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了。”

田守義笑道：“可惜啊，西谷連駢失了寵，最終還被逐出了京城，好比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也算這小子福大命大，否則若是等到皇長子失勢被廢，他豈不也要受到牽連？哪里還能像今日這般在陳州風(fēng)流快活！”他啐了一口唾沫，“想到這廝如今竟在我們田家面前耀武揚(yáng)威，爺就咽不下這口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甚么貨色！”

何晏之愣愣地聽著，他知道眼前這紈绔子弟口中的話多半是杜撰，但是空穴不會(huì)來風(fēng)，楊瓊有太多太多他所不知道也不能探究的過去。他突然想到，楊瓊執(zhí)意要來陳州，莫非就是為了來找西谷連駢？那么，楊瓊又為何要去益州？他突然覺得自己絲毫不知道楊瓊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楊瓊對他，依舊存著難以逾越的隔閡和戒備。此時(shí)此刻，何晏之只覺得一把無名之火正折磨著他的五臟六腑，他的雙手已經(jīng)握成拳，再三忍耐和克制之下，才沒有蹦下臺去，一拳揍在田守義的臉上。

這位田衙內(nèi)卻并不罷休，又指著何晏之和身旁的女伶人道：“來人，把他們二人拖下來。區(qū)區(qū)戲子，也敢借著靠山在爺面前擺譜。爺今天倒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們，讓爾等知道甚么叫做尊卑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