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發(fā)出一聲毛骨悚然的怪笑,突然一縮身,只見他全身骨骼頃刻間縮短了一半,竟生生從楊瓊的劍刃下掙脫了出來。楊瓊微微詫異,隨之笑道:“原來是豐城雙鼠。你是老大斷尾鼠楚天空?”
那人的身形此刻只剩下了原先的一半大小,全身如同一顆像打了褶子的核桃,雞胸駝背,瘦骨嶙峋,滿臉皺紋。他將身上寬大的外衣一甩,內(nèi)里是一件緊身的黑衣,如網(wǎng)罩一般蓋住了他的全身。他哈哈大笑:“正是老夫!小子!大公子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你今日插翅也難逃了!”
楊瓊緩緩道:“豐城雙鼠身居南邵數(shù)十載,憑借易容術(shù)和縮骨功獨步江湖,如今也趨炎附勢起來了?”他微微一笑,“沈碧秋許了你們什么好處?是萬兩黃金還是高官厚祿?你們須知,他能給予你們的,我同樣可以許諾你們,而且,我可以給你們更多。楚前輩,你難道不考慮一下么?”
那楚天空顯然一愣,復而桀桀笑道:“小子,我勸你還是交出瓊花碎玉劍法,然后乖乖隨我回歸雁莊,少耍些花樣,以免聰明反被聰明誤。”
楊瓊咦了一聲:“前輩如此關(guān)心瓊花碎玉劍法,到底是沈碧秋的意圖?還是你自己的私心?”他了然一笑,“莫非,前輩已受人所制,不得不聽命于沈碧秋?”
楚天空面色一沉,顯然已惱羞成怒,左手一揮,數(shù)十枚鋼針泛著幽幽藍光,迎面向楊瓊飛來。楊瓊雙眉深鎖,長劍掄起,那些鋼針被他身上的罡氣所震,紛紛散落四周。楊瓊不由嗤笑道:“前輩如此喜歡施毒,難怪叫江湖中人瞧不起。”
楚天空又連發(fā)兩手毒針,怒道:“老夫行走江湖數(shù)十年,還輪不到后生小子來教訓!我本來也不想殺你,誰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沈碧秋只是叫我再帶你回去,卻沒說要死的還是活的。你是他的對頭,想必提了你的頭去見他,他更加高興?!?/p>
楊瓊大笑:“便看你有沒有這樣的本事!”他出劍如神,數(shù)招之內(nèi),便將楚天空的毒針全數(shù)打落。那楚天空臉上有了驚訝之色,虛晃一招,轉(zhuǎn)身想從窗口躍出。只是他的身形快不過楊瓊的劍,人還未挨到窗戶,楊瓊長劍回旋,已將他的去路堵?。骸扒拜叢皇且∥翼椛先祟^么?吾頭在此,等爾來取呀!”
楚天空切齒道:“暫且寄存你處,得空時再來取?!?/p>
楊瓊道:“前輩空手而歸,難道就不怕沈碧秋動怒?”他又疾砍數(shù)劍,只是楚天空身上的緊身衣竟是刀槍不入,也不知這人練得是什么邪門的功夫,即便被楊瓊的劍劃傷,也不見流下一滴血來。
楚天空冷笑:“小子!你是殺不了我的。識相點快放我走,否則自然有你后悔的時候!”
楊瓊悠然吹了一記口哨:“可惜,我這人天生脾氣就不好,又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做旁人做不了的事。你說我殺不了你,我今日偏偏要讓你血濺三尺!”陡然間,他的劍招凌厲起來,一劍快似一劍,招招透著殺機,小小的廂房中,劍氣縱橫,大開大闔,楚天空左躲右閃,已漸漸露了敗象。
楊瓊越戰(zhàn)越勇,眸中閃動著興奮的神情:“我這一路上,總有些不相干的人來找我算賬,說一些無中生有的事。我雖然一一打發(fā)了他們,卻也有些奇怪,莫非是有人假借我的名頭,做了許多惡心的事來栽贓于我?如今卻是想明白了。想必是沈碧秋派了你們這兩只老耗子扮成我的樣子,四處作案,好叫我四面楚歌,被武林同道追殺?”他哈哈大笑,“扮成我的,莫不是你那兄弟無頭鼠楚天闊?甚好!甚好!我先斷了你的頭,再把你那兄弟的鼠頭一并砍了!”
楊瓊話音未落,手中的長劍突然飛擲而出,楚天空慌忙躲閃,那劍貼著他的臉頰一掠而過,直直釘在了身后的板壁之上。楚天空一個激靈,未曾緩過神來,楊瓊已經(jīng)飛身來到他的身側(cè),只在須臾一瞬間,一柄明晃晃的短刃便直直穿透了他的梗嗓。
楊瓊的唇角泛起一抹森然冷笑:“老耗子,被人擰斷脖子的滋味如何?”
楚天空雙目圓睜,露出極為震驚的神色。他已經(jīng)無法出聲,只能通過一張一合的雙唇吐出無聲的話語:“怎……么……可……能……”
楊瓊哂笑,眸光流轉(zhuǎn),明艷無雙:“你渾身上下刀槍不入,必然有一處死穴。人之氣交匯于天突,你交戰(zhàn)之時最護著自己的脖子,難道我會看不見?”他的手繼續(xù)猛然用力,伴著骨肉斷裂的聲音,短刃又遞進了幾分,隨之,一股溫熱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
楚天空的喉頭發(fā)出“嗬嗬”嘶啞的低吼,四肢抽搐,作出瀕臨死亡的掙扎。然而他干癟褶皺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詭笑。突然之間,他張開口,用盡全力,將口中濃稠的血全數(shù)噴向楊瓊的面門,隨即委然倒地,終于氣絕身亡,只是雙目半闔,臉上依舊保持著那抹詭異的笑容。
咫尺間的距離,楊瓊躲避不及,被楚天空的血噴了一臉。他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心中大呼一聲“不好”,卻已然來不及了。那帶著毒液的血順著他的七竅流入,他只覺得雙目鉆心刺痛,慌亂中忙不迭用衣袖擦拭,卻只感到那刺痛幾乎要侵入他的骨髓之中。
楊瓊的眼前已經(jīng)一片漆黑,他知道此地危險,沈碧秋的人一定躲在暗處,不宜久留,只能摸索著咬緊牙關(guān),一步一步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沒走了幾步,他就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纏綿的熏香味道。
是九曲斷腸花的香味!
他的心頭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幾步,他此刻什么也看不見,如深陷于黑暗的泥沼之中,茫然若失。陡然地,他感覺到自己跌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之中。那人的身上有著幽淡的熏香,一如多年之前,溫柔而纏綿。隨即,他的耳畔傳來那人熟悉的溫雅的輕笑聲:“子修,怎將自己弄得這般凄慘呢?”
楊瓊心中恨極,但錐心刺骨的疼痛卻讓他渾身顫抖不已。他哆哆嗦嗦地去摸腰間的匕首,卻被那人輕而易舉地扣住了手腕,隨之手腕處傳來劇痛,竟是關(guān)節(jié)被那人生生卸了下來。毒性滲入極快,楊瓊再也支撐不住,終于渾身一軟,陷入了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