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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蠱蟲（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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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曠野上疾馳。

沈碧秋閉目盤膝坐在車中，一言不發(fā)。身側(cè)的老仆道：“少莊主，咱們已經(jīng)馬不停蹄趕了整整三天的路了。您上回受的劍傷還未痊愈，這樣下去只怕身體承受不住。不如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再上路也不遲?！?/p>

沈碧秋睜開眼，淡淡道：“不必。”他的聲音有些暗啞，“江有余就在延縣，有他在，我的傷自然無礙。如今之計是盡快和秦玉諸人接上頭，明日必須趕到陳州?！鳖嶔さ鸟R車讓他有些氣喘，他靠著車廂，緩緩運氣，卻仍然忍不住咳嗽起來。

那老仆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藥瓶放在沈碧秋的鼻子下面讓他吸嗅，好一會兒，沈碧秋才止住了咳聲，臉色卻依舊蒼白。老仆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采芩這丫頭，下手竟這般的狠。莊子里也算養(yǎng)了她這許多年，她卻這般恩將仇報，真是不知好歹。”

沈碧秋嘆了口氣：“方老五，死者已矣。采芩人都已經(jīng)死了，過去的事便算了吧?！?/p>

方老五頓首道：“老奴知道了?！彼烈鞯溃捌鋵?，少莊主不必親自去陳州，只管交給手下的人去做便是。您這般貿(mào)然赴陳州，只怕到時莊主要擔(dān)心。”

沈碧秋低聲道：“事發(fā)突然，十分危急?！彼⒅偷驼f道，“秦玉已多次失手，實在不可靠。這次我不能將晏之的安危系在這些蠢貨手里。田蒙連朝廷的話都是不聽的，萬一來個先斬后奏……”他捂住胸口，雙眉緊縮，面色灰白，“我想想便有些后怕……”他閉上眼，急聲催促道，“快些！叫他們再快些！明天……明天午時之前……無論如何……我必須見到陳州的城墻！”

沈碧秋下了馬車，秦玉和江有余二人便迎了上來，躬身施禮。此時東方未明，晨風(fēng)裹著微涼吹拂著沈碧秋的披風(fēng)，他微微頷首，沉著臉走進后院的偏門，徑直往內(nèi)屋走去，諸人緊緊跟隨其后。

此地是袞州延縣的一處錢莊，距離陳州府已不足三十里路。沈碧秋在每州每縣都有聯(lián)絡(luò)接頭之處，對各地發(fā)生的大事幾乎了若指掌。早在十余年前，沈眉便開始在全國十八道七十二州陸陸續(xù)續(xù)布下眼線，平日里以各種生營做幌子，有些是當(dāng)鋪，有些是綢緞鋪子，還有歌樓楚館，不一而足，招募了一批線人，以攫取各州各道的情報。自從沈碧秋開始接手歸雁山莊后，先是借著楊瓊的聲勢不斷擴充實力，六年前楊瓊被圈禁，他便倒戈楊玲瓏，借著岷王的名頭，私底下蓄養(yǎng)了大批死士，近兩年又把江南八大門派收羅麾下，歸雁山莊亦到了鼎盛時期。

沈碧秋解下披風(fēng)，匆匆落座，有小廝上來倒茶，卻被秦玉屏退了。屋中便只剩下秦玉和江有余，還有沈碧秋主仆。秦玉躬身道：“想必大公子已經(jīng)看過在下的密函，我便不一一贅述了。雖然屬下們還未能見到二公子和楊瓊的蹤跡，但是，既然二公子曾現(xiàn)身陳州，想必，楊瓊一定也在陳州?！?/p>

沈碧秋點了點頭：“我早該想到的，西谷連駢在陳州，子修來找他也算是情理之中?！彼哪樕桨l(fā)地陰沉起來，左手托著下頜，瞇起眼睛，道，“只是，我竟然錯估了子修的心思。我原本以為，以他的傲氣，絕不會自己跑來陳州，那豈不是向西谷連駢來認(rèn)錯么？他又怎么會承認(rèn)自己錯了呢？”沈碧秋微微一笑，“想不到小別了一段時日，子修竟然也轉(zhuǎn)了性子?！彼揲L的手指在桌案上有節(jié)奏地輕輕叩擊，“西谷連駢……最近可有什么動作？”

秦玉道：“據(jù)紅袖樓來報，他每日如常例行公事，并無甚異動，只是近半月來，沒有再去過紅袖樓。那些平日里相好的歌舞伎，也沒有一個被召見過?！?/p>

沈碧秋冷笑了一聲：“想必是楊瓊在身邊，他要修身養(yǎng)性了。西谷連駢當(dāng)年在燕京可是花了三天三夜，背下了楊瓊所有的文章，為的就是投其所好。他那時就連穿衣打扮都是選楊瓊喜歡的顏色，可是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啊?！彼赜褚恍?，“論起溜須拍馬的功夫，這位西谷大人可是個中翹楚，否則，怎么連大院君都曾經(jīng)想過招他做女婿呢？”

秦玉唯有笑著稱“是”，心中卻覺得沈碧秋今日頗有些反常。只聽沈碧秋又問道：“田蒙還在全城通緝晏之？”

秦玉道：“今天早上還在陳州城里挨家挨戶搜查，連延縣一帶也有在盤查。田蒙此番死了唯一的兒子，想必是要不死不休了。他已經(jīng)把陳州城內(nèi)一家戲苑里從上到下都捉了去，那家戲苑就在紅袖樓的隔壁，據(jù)說班主是二公子的師兄?！彼笛劭戳松虮糖镆谎郏值?，“據(jù)線人的消息，二公子曾經(jīng)在這家青蓮戲苑里登過臺，唱過戲，也是因此得罪了田蒙的獨子田守義，才起了沖突?！鼻赜癯烈鞯?，“二公子的處境實在堪憂，卻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p>

沈碧秋靜靜地聽著，也不作聲，許久，才淡淡道：“以田蒙在西北的權(quán)勢，陳州城內(nèi)，有誰可以與他分庭抗禮呢？”

秦玉道：“只有……西谷連駢。”

沈碧秋冷冷一笑：“既然田蒙還沒有找到晏之，可見晏之定然還在陳州。在陳州要想避過田蒙的搜捕，除了藏身于西谷連駢的驍騎營，只怕沒有第二個可靠的地方。這一點，田蒙未必沒有想到罷。否則，他怎么會向岷王殿下投誠呢？”他面露譏誚之色，“西谷連駢為了討好楊瓊，自然會全力以赴。晏之不離十，便是藏身在他的營中?！?/p>

秦玉面有疑色，沈碧秋沉聲道：“秦大當(dāng)家，你須知曉，咱們都是在為岷王殿下和大院君效力，辦好了王駕千歲的事，才有咱們的榮華富貴?！彼牧伺那赜竦募绨?，“若是岷王殿下他日能得償夙愿，你們秦氏一族要恢復(fù)昔日爵位，想必也不是甚么難事了。”

秦玉若有所思：“大公子的意思，是要助田蒙除去西谷連駢么？”

沈碧秋一擺手：“岷王殿下并不信任田蒙。岷王殿下要的，只是楊瓊的性命罷了?！彼⑽⒁恍?，“至于田蒙和西谷連駢，讓他們斗著便是，我們只做壁上觀?！?/p>

秦玉道：“如此說來，大公子不急著去陳州了么？”

沈碧秋點了點頭：“且坐山觀虎斗。”他把玩著桌案上的茶盞，緩聲道，“我們以逸待勞，待他們你死我活、元氣大傷之時再出手，一來要救出晏之，二來，則必須活捉楊瓊。”他目光幽深，意味深長地看著秦玉，“秦大當(dāng)家，這是岷王殿下面前的第一等大功，你可要用些心思啊。”

“大公子說笑了?！鼻赜癖Φ溃扒啬衬耸谴蠊拥牟肯?，自然首先效忠的是大公子，豈敢擅自邀功？若是有幸擒住楊瓊，也是交予大公子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