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章 下山（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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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渾渾噩噩地回到水榭，連腳下都有些發(fā)虛，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場虛幻的夢。他想去找楊瓊，覺得心中還有許多話未曾痛楊瓊說清楚。然而找遍了整個水榭，卻連楊瓊的半個影子也不曾看見。他想起方才在梅花林中楊瓊對自己說的話，心猛然往下一沉，以他對楊瓊的了解，只怕楊瓊今夜絕不會再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何晏之不由得有些懊喪，一個人怔怔地再回廊里發(fā)呆，不覺就這樣站了大半夜。直到露水浸濕了鞋襪，才恍然回過神。

他生來記性就好，學(xué)什么也快。只是從小流落街頭，風(fēng)餐露宿，也不曾遇到什么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教他讀書寫字。幸而他天生不是一個記惡的人，往往容易被別人的一點點溫情打動。少時在戲班中，班主對他甚是苛刻，然而他卻始終記著班主在生病時為他東奔西走的那點好。后來班主身故，一班師兄弟全散了，只有他留下來出了裝殮的錢，總算是給老頭送了終。

他此刻想起楊瓊，卻覺得這么多年來，還未曾有人待他這般好過。即便只是因為自己同楊瓊心尖尖上的那個沈碧秋長得像，但是楊瓊一絲不茍地教他武功，又耗費內(nèi)力給自己打通經(jīng)脈卻是不爭的事實。

一時間，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應(yīng)該恐懼楊瓊多一點，還是感謝楊瓊多一點。

更深露重。

何晏之晃晃悠悠地回房歇息。侍候的啞仆給他端來洗漱之物。何晏之忍不住開口問道：“可知道宮主現(xiàn)在何處么？”

那仆人只是呆滯地朝他點點頭，便如同木頭人一般合上了房門。

何晏之自嘲地一笑。他怎么就忘了，整個水榭之中，除了楊瓊和他自己，便只有這些又聾又啞的仆人，又如何聽得到他的問話？又如何回答他？更何況，即便這些仆人不聾也不啞，又怎可能在沒有得到楊瓊的準(zhǔn)許之下，對他透露半句楊瓊的訊息？

何晏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中暗暗發(fā)狠道：你怎么就這么執(zhí)迷不悟，你不過是楊瓊養(yǎng)在身邊，偶爾用作消遣的一具贗品，怎可能替代真品在楊瓊心中的地位呢？

何晏之啊何晏之，你難道真的昏了頭，真的對楊瓊存了那樣的非分之想？

如此想來，他一躍而起，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物什。

楊瓊說，若他驚蟄以后不歸，自己便可以離開。

可是，自己為何一定要等到驚蟄之后？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即便楊瓊以后發(fā)起怒來，也是他親口允諾的事，怎好反悔？

何晏之終于想明白了，心中便不再郁結(jié)，前半夜那種百爪撓心的惆悵之感也淡了許多。他的行李并不多，只是幾套舊衣物，還有上山前攢下的一些碎銀兩。突然間，他想到楊瓊臨走時說已經(jīng)為他準(zhǔn)備了盤纏，便打開床邊的柜子，果真見到了一個鑲著金絲的白色布包。

何晏之將那布包拿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覺得沉甸甸的，打開一看，全是明晃晃的銀兩，少說也有三四百兩。還有一卷銀票，何晏之點了一點，竟有整整三萬兩！

何晏之倒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前半生加起來也不曾看到過這么多錢，心里頗不是滋味。他猶豫了一下，只揀了幾錠銀子放在自己的行囊之中，又從銀票之中抽了幾張，揣入懷中，便將其余的銀兩和銀票如數(shù)包了起來，重重新放回柜中，卻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一個青色的小布包。

何晏之有些疑惑，那小布包裹得極為仔細(xì)，連邊角都熨得整整齊齊，想來一定是極為貴重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地解開，卻發(fā)現(xiàn)是一本小冊子。那封皮上端端正正寫著六個字：瓊花碎玉劍法，筆力虬勁，正是楊瓊的字跡，只是墨跡猶新，應(yīng)該是近幾日剛寫的。

何晏之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一行字，剛剛散去的隱晦心事又慢慢涌了上來。他輕輕翻開書頁，一股墨香撲鼻而來，那字跡如行云流水，他仿佛可以從字里行間窺見楊瓊一絲不茍坐在案前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