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正色道:“官兵抄撿沈園,與我的安危有甚么關(guān)系?我又沒做甚么作奸犯科的事,又何須躲躲藏藏?”
采芩沉聲道:“公子可知,傾巢之下無完卵?少莊主所為皆是為了公子。實不相瞞,江南道司政使謝婉芝有意置歸雁莊于死地,眼下我家莊主已被官兵收押,少莊主也是逃脫不掉了。如今岷王殿下遠(yuǎn)在燕京城,天高皇帝遠(yuǎn),謝婉芝一手遮天,只怕沈園中人皆是兇多吉少?!彼捻薪允墙棺浦吧偾f主是不想連累公子啊,公子難道還不明白少莊主的一番苦心么?”
謝婉芝?!
這個名字激地何晏之渾身一顫。楊瓊的囑托他時時刻刻不曾或忘,便是睡夢之中還在籌謀,有時夜深人靜之時,更是深恨自己身單力薄,如同蚍蜉撼樹,困在沈碧秋所織就的落網(wǎng)之中,寸步難移。他于是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少莊主仁至義盡,何某若是自顧自先走了,只怕有愧于心。倒不如留下來,與少莊主共進(jìn)退。”
采芩微微一愣,復(fù)而眸光一暗,道:“公子實在太過迂腐?!彼蝗黄凵硐蚯埃p手如勾,去抓何晏之的脈門,“如此,奴婢只好得罪了?!?/p>
何晏之早有防范,斜身一避,采芩撲了一個空,待她轉(zhuǎn)身,卻已經(jīng)長刃出鞘,飛空劈來,劍招凌厲,竟是個中高手。何晏之沉下臉來:“原來你家少主并無一刻放心過我,甚么兄弟相待,只怕都是幌子罷?”
采芩的招式雖然逼人,卻未曾下狠手,依然恭敬道:“公子差矣。只是公子不聽良言相勸,奴婢不得不出此下策?!彼旨泊倘齽Γ频煤侮讨B連后退,“少莊主皆是為公子著想,只是公子不肯領(lǐng)情?!?/p>
何晏之明白機(jī)不可失,沈碧秋要采芩帶他走,自然是有所顧忌。然而,他此刻手無寸鐵,采芩的功夫也遠(yuǎn)在他之上,只能先發(fā)制人,攻其不備,只需拖了越長的時間,便可峰回路轉(zhuǎn)。他不敢貿(mào)然使出瓊花碎玉劍法,只怕叫沈碧秋知道了什么端倪,便一邊后退,一邊將內(nèi)力運于右手,以手為劍,將當(dāng)日在擎云山所練的那些劍法一一使了出來。
采芩“咦”了一聲:“原來少主竟將自家的劍法傳給了公子么?”
何晏之笑道:“原來你家少主也未曾把你當(dāng)作心腹啊,他叫你時時刻刻盯著我,卻連這些事都瞞著你么?”
采芩道:“公子太抬舉奴婢了,少主要做甚么,自然有他的打算,采芩只要聽從少主的吩咐便可?!闭f話間,劍尖已經(jīng)到了何晏之的面門,“公子還是快隨奴婢走吧,你再練上十年,也未必是奴婢的對手?!?/p>
何晏之冷冷一笑,竟絲毫不避,直直得朝那劍鋒撞去,采芩大驚,哪里敢傷了何晏之,連忙將長劍收了回來,衣帶卻被何晏之一把拽斷,外邊的襦裙散了開來。采芩登時臉漲了通紅,左手提著裙子,右手提著劍,橫眉怒目地瞪著何晏之:“我一向待公子畢恭畢敬,想不到公子竟如此無禮!”言畢,長劍毫不猶豫地朝何晏之刺來,只是她此刻要顧及散開的衣裙,氣勢便弱了幾分,竟叫何晏之輕輕擋了開去。
何晏之笑道:“我本就是個輕浮浪子,姑娘又不是不知。姑娘拿著劍又砍又殺,在下不過解了你的腰帶,算不得過分罷?”
如此又僵持了片刻,院門外紛亂的腳步聲漸漸近了。采芩大急,也顧不得衣衫不整,只是招招痛下殺手,何晏之仰天高呼:“皇長子在此!爾等還不速來救駕!”
這一聲高呼猶似平地一聲悶雷,院門外一陣嘩然,采芩見大勢不妙,猛然收回長劍,轉(zhuǎn)身跳上高墻,又一矮身,沒于墻瓦之間,倏忽間不見了蹤影。與此同時,幾十個官兵沖入偏院,將何晏之困在當(dāng)中。
帶頭的管帶道:“方才高呼救駕者可是你?”
何晏之道:“正是?!?/p>
“皇長子何在?”
“在這沈園之中?!?/p>
“速速帶我們?nèi)??!?/p>
何晏之道:“未必能找得到,但皇長子確實被沈眉父子所囚,乃我親眼所見?!?/p>
那管帶將手中鋼刀一揮:“你若敢胡言亂語,謝大人決不輕饒!”
何晏之含笑道:“草民奉皇長子之命,求見謝婉芝大人。煩請官爺帶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