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璇璣悠然地站起身,步履輕盈,裊娜生姿,然而目光卻冷冷地看著紫漪:“到底是什么事,讓你如此心不在焉?”
紫漪搖了搖頭:“并沒有甚么事?!?/p>
楊璇璣冷笑道:“竟然連你也對我不老實了?”她修長的手指伸了出來,捏起紫漪的下頜,低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我?紫漪,你太讓我失望了。想不到,你的忠心竟是如此一文不名。”她突然憤怒地扇了紫漪一記耳光,神情中卻滿是失望,厲聲道,“事到如今,就連你都要背叛我了么?連你都要棄我而去了么?!”
紫漪的臉?biāo)查g腫了起來,唇角也破了皮。她畏縮地看著楊璇璣,雙唇蠕動,卻只吐出了幾個字:“請殿下息怒……”
楊璇璣斜睨著眼睛看著她:“你如今一門心思都在那個云娘的身上,竟然私自跑去太醫(yī)院,假借我的名義,給她尋醫(yī)問藥。”她用手指點著紫漪,“你好……你很好……你同那個云娘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紫漪依舊低著頭說道:“那云娘乃是梁家三少奶奶所舉薦,既然是殿下的人,奴婢拼死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住口!”楊璇璣的面色鐵青,連眉頭都豎了起來,“你以為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我會信么?”她冷笑了一聲,“那云娘因為得罪了劉燕云,又沖撞了皇姐才被慎刑司責(zé)罰,當(dāng)時你是如何勸我的?叫我袖手旁觀,不要去觸了皇姐的霉頭,如今怎么突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竟然冒死跑去太醫(yī)院求藥?你難道不知道凡是被囚在慎刑司的罪人都不能用外藥么?你假借我的名義,卻沒有拿我的手諭,難道就不怕被慎刑司追查?到時候,只怕連我都保不住你?!彼笞∽箱舻哪?,長長的指甲刮傷了對方的臉頰,“紫漪,你何時變得如此愚蠢而魯莽?為了區(qū)區(qū)一個云娘,就值得你以身犯險,連性命都不顧了?”
紫漪閉著眼,臉上的刺痛讓她的神思有些恍惚,云娘脖子上所掛的那枚銅制長命鎖在記憶深處不斷翻滾著,孩提往事模糊而又遙遠(yuǎn),幾乎只剩下一個朦朧的影子。她的內(nèi)心掙扎著,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楊璇璣,那個云娘,極有可能是她自小離散的親妹妹。
但是,說了又如何呢?說出真相,楊璇璣就會憐憫她卑微的身世而對她伸出援手了么?紫漪睜著一雙朦朧淚眼癡癡地看著楊璇璣,即便是自幼形影不離的主仆,但是楊璇璣對她而言,永遠(yuǎn)是高高在上、金枝玉葉的帝姬,自己個人微不足道的悲歡離合對楊璇璣來說又算得了甚么呢?
是的,她不能說。
一來還沒有在云娘那里得到確認(rèn),楊璇璣又生性多疑,只怕會弄巧成拙。二來,那云娘是梁家少夫人舉薦入宮的,梁柳氏是楊璇璣的心腹,雖然自己并不知道梁柳氏與楊璇璣之間有何綢繆,但是云娘入宮絕對也不會是簡單的事。若眼下貿(mào)然相認(rèn),只怕世間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一旦叫有心人聽去,追究起來,以云娘現(xiàn)在的處境,豈不是把她推進了枉死城?
紫漪咬著下唇,終于,還是低低地說了句:“奴婢說的句句屬實。”她頓了頓,又定定地說道,“奴婢對殿下的心始終如一,并未敢有半分的背叛。”她以額叩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紫漪這次犯下了大錯,請殿下責(zé)罰?!?/p>
楊璇璣面沉似水地看著她,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如冰花般冷峭的笑容:“紫漪,這是你的真心話么?”見紫漪點了點頭,她又笑著說道,“那么,你為什么不來求我呢?你若是來求我,我未必不會幫你。”她俯下身子,“你假傳我的旨意,就不怕我把你逐出詠梅苑么?”
“殿下!”紫漪驚愕地看著她,顫抖著手抓住楊璇璣的裙裾,久久地說不出話來。她垂下頭,低聲道:“因為……奴婢沒有別的辦法……若是求殿下,是叫殿下左右為難……假傳殿下的旨意,乃是我一人的罪過……”她含淚看著楊璇璣,“奴婢罪不可恕……”
楊璇璣挑起紫漪的一縷青絲,笑了起來:“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云娘,還是為了我呢?嗯?”她幽幽道,“紫漪,你若是現(xiàn)在把真相告訴我,我還是會饒恕你的。你為什么要冒死救云娘?”她眼中閃過一絲嫉妒的光芒,“你竟然能為了她舍命?你同她,究竟是甚么關(guān)系?”
紫漪淚如雨下,終于還是搖了搖頭:“沒有關(guān)系,殿下。”她目光直直地看著楊璇璣,“她入宮之前,我從未見過她?!?/p>
楊璇璣終于緩緩地站了起來,默然背轉(zhuǎn)身,拂袖冷冷道了句:“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