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之中,陣法一旦現(xiàn)出破綻,便再也阻擋不住進攻。霎時,只見羅軍勢如破竹般涌來,似一枝利箭直直插入了列陣之中,兩軍相接之處,士兵們近身相搏,血肉橫飛,甚為慘烈。楊瓊今日所率的三百血滴子,乃是西谷連駢花費多年暗中苦心訓(xùn)練,行兵列陣,都頗費心血,個個可以以一敵十。只是,此時的羅軍人數(shù)眾多,前赴后繼,而楊瓊又突然重傷,血滴子不由地節(jié)節(jié)敗退。
楊瓊本就是用了非常之法才驟然提高了內(nèi)力,方才激戰(zhàn)之中卻為何晏之所擾,心神搖動,以致內(nèi)力走偏,此刻全身真氣亂流,竟有切膚碎骨之痛。他以劍拄地,勉力支撐,身邊有士兵扶住了他,楊瓊一看,乃是西谷連駢身邊的親衛(wèi)兵,那兵丁道:“殿下,我護你離開?!?/p>
楊瓊微微點頭,體內(nèi)卻涌動起一股燥熱,讓他忍不住想咬開眼前的手臂,吸食那皮肉下涌動的鮮血。他奮力忍住這種非人的沖動,方才轉(zhuǎn)身,前后卻已經(jīng)被四五個羅兵所圍住。那親兵舉劍力戰(zhàn),無奈架不住人多,數(shù)十個回合之后,便被人砍中了后背,瞬間殞命于刀下。
那幾個羅軍哈哈大笑,都要來拿楊瓊邀功,方走近了一步,卻見楊瓊驟然趴下了身,對準那死尸崩裂的傷口便開始吸允,大口大口吞食噴涌而出的鮮血。眾人無不大駭,同時顫身退后,口中呼道:“妖孽啊!妖孽!”然而,還未等轉(zhuǎn)身,便聽得接連幾聲慘叫,已被利劍砍中,均是一劍封喉。
何晏之鮮血淋漓的右手緊握著一把長劍,喘著粗氣撥開尸體,一步一步走到楊瓊面前,隨之,雙膝一屈,伏在楊瓊身側(cè),將手腕遞到楊瓊的面前,顫聲道:“吸我的罷?!?/p>
楊瓊轉(zhuǎn)過臉,四目相望,凝視片刻,楊瓊啞著嗓子低低喚了一聲“晏之”,他此刻面色慘白,唇間涂滿了鮮血,猶為可怖。然而那一聲呼喚聽在何晏之耳中,卻是纏綿悱惻,情意綿綿。何晏之只覺得胸臆間激蕩起萬千情意,柔柔地纏繞在一起,竟讓人忘了此刻正是生關(guān)死劫。何晏之一把拉起楊瓊,道:“我絕不會先走的。”他舉起長劍,護住楊瓊,又連砍了幾人,漸漸地卻有些氣喘吁吁,唯有咬牙硬拼。
楊瓊靠在何晏之懷里嘆了口氣,低聲道:“想不到,中途跳出一個韓固,節(jié)外生枝。否則,只要多給我半個時辰,必定能取羅必武項上人頭?!毖垡娭_軍的人馬越來越多,血滴子的死傷慘重,楊瓊仰天長嘆了一聲,“乃是天要亡我?。 ?/p>
羅必武正看得得意,突然有傳令兵急急地跑了上來,道:“稟告將軍,西谷連駢的大軍已經(jīng)兵臨城下,強攻北面城墻,兄弟們?nèi)耸植粔?,有些支撐不住啊!?/p>
羅必武切齒道:“果然是聲東擊西的詭計!我險些上了當啊!”他吩咐道,“左中三路四路的兄弟前去北門,余下的速速強攻,活捉了楊瓊,便是扼住了西谷連駢的命門!”他頗為得意地笑道,“有皇長子在我羅某的手中,我也要效仿前朝權(quán)門陳氏,來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了?!?/p>
羅必武的話音未落,冷不丁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呼嘯之聲,有人高聲喊道“將軍小心”,羅必武連連閃避,只覺得兩頰生風(fēng),三枚精鋼制成的短箭已經(jīng)破空而過,身邊瞬息之間便有四、五個人倒地斃命。羅必武驚恐不已,冷汗淋淋,只見死去的士兵形狀可怖,竟然又像是方才的毒箭!
羅必武驚魂未定,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是韓固的影子營又回來了!他此刻有些懊惱,方才實在不能受到楊瓊的言語蠱惑而連累韓固身亡。若影子營此刻前來尋仇,他便是三面受敵,難以抵擋,竟要成了兩方夾擊的炮灰。
他心思一轉(zhuǎn),此刻唯有先抓住楊瓊,再對付西谷連駢,至于影子營,不知是否可以將功贖罪。想到此處,他但思這城樓之上已不安全,便縱身躍下城頭,親率將士將楊瓊諸人團團圍住。
楊瓊見此絕境,側(cè)過頭悄悄對何晏之說:“擒賊先擒王,我假意暈倒,你見機行事,引羅必武到跟前來。生死在此一搏。”言畢,突然身子一軟,委頓于何晏之懷中,仿佛死去了一般。何晏之大聲疾呼道:“殿下醒來!殿下醒來!”說著,便將楊瓊背起,提劍意欲殺出重圍。然而敵眾其寡,眼見不支,羅必武哈哈大笑,道:“還不束手就擒?否則連全尸亦不給你留了。”
此刻,在城樓之上的隱秘之處,沈碧秋正瞇著眼睛,死死盯著城樓下的一舉一動。江有余在一旁道:“可要屬下再放毒箭嗎?”
沈碧秋搖了搖頭,沉吟道:“子修突然內(nèi)力暴增,其中必有蹊蹺。”他冷笑了一聲,“我絕不相信他便如此潰敗了,但看看他還有甚么花樣。我若要出手,便是一擊而中,決不能再讓他有翻身的可能。”
江有余看著沈碧秋的側(cè)臉,輕笑了一聲,道:“大公子好生冷心冷腸啊?!?/p>
沈碧秋道:“你去知會一聲宇文建德,告訴他說羅必武死期已至。叫他現(xiàn)在便可做好準備,伺機趁亂引兵至西北口,再與赫連哲木朗會師?!彼⑽⒁恍?,“西谷連駢,便要你今日葬身于此地!”他緩緩捏緊了拳,“一個一個的,都逃不出我的掌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