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提氣疾行,身形快速地穿行于林間,他并不往隨州走,而是折轉(zhuǎn)了回去,向西北方向行進,柳夢龍便知,他這是想繞過青松嶺,以防萬一。如此一口氣走了二十里,柳夢龍感到何晏之的背上已沁出了汗,氣息也漸漸不穩(wěn)起來,不由有些不忍,伏在何晏之的耳邊道:“何兄,不如放我下來,咱們歇歇再走?”
何晏之卻搖搖頭:“不可?!彼み^臉安慰道,“我無妨??煲恍┳咭o?!?/p>
柳夢龍將話咽了下去,心中只覺得勞煩何晏之許多,想表示感謝,卻怕何晏之煩他迂腐啰嗦,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忐忑,又是惴惴不安,一時間,簡直是五味雜陳。
突然間,不遠處響起一聲哨鈴的嘶鳴,尖利刺耳,久久不息。
何晏之身子一震,將柳夢龍放了下來,即刻拔劍出銷,目光凜然看著四周,喝道:“不知是哪里來的朋友,何不現(xiàn)身?”
隨之,林中傳來一陣大笑,那笑聲爽朗,嗓音溫厚,叫人聽著實在舒服。
四周一下子涌出數(shù)十人,個個手持利刃,穿著藏青色的短襖,分兩旁站立。人群中走出兩個人,帶頭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后生,長相斯文,留著三縷須髯,頭戴氈巾,別著一塊青玉,倒像是個讀書人。身后,那個手持利斧的大漢卻是方才青松嶺野林中差點交手的陸嘯虎。
何晏之心里大驚,道,只怕是露了馬腳。又想,死馬拉作活馬醫(yī),看陸嘯虎對眼前這個帶頭的甚為恭敬,自然不是一般人,莫非就是他們的大當家?
他豁了出去,拱手哈哈笑道:“原來是大當家,不知深夜追來,有何要事?”
那長相斯文的書生顯然吃了一驚,隨即瞇起眼睛,笑道:“你說,你是沈大公子?”他的眼中盡是嘲弄的笑意,“那么,我叫什么名字,大公子可知道?”
何晏之自然是答不上來,他負著手,微微一笑,后背卻已被汗水浸濕。方才只有一個陸嘯虎,如今卻來了這一大幫子人,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事比登天。他心中轉(zhuǎn)過無數(shù)個念頭,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時之間竟想不出甚么好辦法應(yīng)付,唯有保持著臉上悠然的笑意,微笑不語。
一旁的柳夢龍看出何晏之鬢角緩緩落下的汗滴,心中更加焦急,不由深恨自己無用,竟叫何晏之落入如此險境。
陸嘯虎站在那書生的背后朗聲道:“大哥!這小子竟敢冒充大公子,我們還與他啰嗦什么?拿下便是!”
帶頭的大哥狠狠瞪了陸嘯虎一眼:“記得管住自己的嘴!”
何晏之心中一動,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放松了一些,笑道:“不錯!我確實不是大公子,但是大當家的名字如雷貫耳,我怎會不知?”
那大當家亦笑著點頭道:“很好!你且告訴我,你是受何人指使?你若能立即坦白,或許,我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何晏之依然笑著說道:“我乃奉家兄之命前來。”
大當家眉梢微微一挑:“令兄何人?”
何晏之悠然道:“沈碧秋,便是家兄?!?/p>
大當家面露狐疑之色:“我與大公子相交數(shù)年,并不曾聽說過他有甚么兄弟。他乃沈眉膝下獨子,哪里跑出來你這么一個弟弟來?”他面帶冷笑道,“你以為你騙得了我么?”
何晏之只道:“是與不是,你親自去問問我兄長便知?!彼樕系纳袂闃O為傲然,斜睨著眼睛看著那大當家,“我早與你們?nèi)敿业恼f過,此次前來,甚為機密,否則我也不會冒充我大哥。大當家,你若壞了大哥的事,自然會知道有什么后果!”
大當家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何晏之趁熱打鐵道:“我若不是他的兄弟,又豈會與他長得這般相似?”他摸摸自己的臉,“真可是如假包換的真容,大當家若不信,可以親自過來驗證?!?/p>
大當家沉吟道:“若是沈二公子,秦某又豈敢冒犯?!?/p>
何晏之心道:原來此人姓秦。他唇角含著笑意:“想必大當家心中仍有懷疑?!彼麑⑹种虚L劍一橫,“然則,人可以易容,功夫卻是錯不了的。秦兄既與我兄長交好多年,自然識得他的劍法。”說罷,抖開一個劍花,便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