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謝我?那好辦!以后啊,你家那鹵肉,多給我捎些來!讓我日日打牙祭,便是最好的謝禮了!”
說著自己先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看著小胖子擠眉弄眼的饞相,王明遠也忍不住露出真切的笑意:“一言為定!管夠!”
今天下堂后,王明遠跟隨張文濤來到鎮(zhèn)遠鏢局感謝他的祖母。
穿過回廊,主廳內(nèi),張老夫人坐在鋪著厚厚錦墊的紫檀圈椅上,手里捻著一串油亮的佛珠。她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面容慈和卻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度。張夫人侍立一旁,儀態(tài)端莊。
王明遠不敢怠慢,趨步上前,依足晚輩拜見尊長的禮節(jié),一絲不茍地行了大禮:“小子王明遠,叩謝老夫人救命之恩!家父得以脫困,全賴?yán)戏蛉烁吡x,恩同再造,小子與闔家上下感佩不盡!”
張老夫人停下捻佛珠的手,目光溫和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雖然衣衫樸素、卻舉止有度、眼神清正的少年。
她緩緩點頭,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溫潤:“好孩子,快起來吧。路見不平,略盡綿力,何足掛齒。倒是你小小年紀(jì),遇此大變,能沉穩(wěn)應(yīng)對,更知恩圖報,是個有孝心、懂禮數(shù)的好孩子?!?/p>
她話鋒一轉(zhuǎn),看向自家孫子,眼中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不像我家這個潑猴,整日里就知道胡鬧瘋玩。老身倒要托你件事,日后在學(xué)堂里,多提點提點他讀書上進,若能讓他收收心,學(xué)到你一分半分,老身便歡喜不盡了?!?/p>
王明遠連忙躬身:“老夫人言重了。文濤兄天資聰穎,性情豁達,小子才疏學(xué)淺,唯有互相切磋,共同進益。”他這話說得誠懇,既是謙遜,也全了張文濤的面子。
一旁的張文濤聽到祖母又拿自己說事,還當(dāng)眾拜托王明遠“管教”他,一張胖臉頓時垮了下來,苦得像吞了黃連,對著王明遠擠眉弄眼,惹得老夫人和張夫人都忍俊不禁。廳堂內(nèi)嚴(yán)肅的氣氛被這小插曲沖淡,多了幾分暖意融融的溫情。
晚上,王明遠和二哥剛回家。
大哥王大牛正站在院中,見他回來,臉上帶著一種感慨的神情。
“三郎,回來了?!蓖醮笈S蟻恚曇魤旱糜行┑?,“今日……醉仙樓的大管事來了?!?/p>
王明遠心頭一緊:“他們又來干什么?”
“不是鬧事?!?/p>
王大牛搖搖頭,指了指堂屋桌上幾個扎著紅綢的點心盒子。
“是賠罪。帶著禮來的,說是底下人胡鬧,冒犯了咱家,他全然不知情,如今已將人處置了。還說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咱們都在一個鎮(zhèn)上討生活,和氣才能生財?!?/p>
王大牛頓了頓,看著弟弟的眼睛,繼續(xù)道,“他提出,以后每日向咱家訂購五十斤鹵味,各樣下水都要,按市價再加一成,銀錢……當(dāng)日結(jié)清。爹他……思量再三,應(yīng)下了?!?/p>
王明遠沉默地聽著。
這看似豐厚的訂單和加價,與其說是賠罪,不如說是另一種形式的“封口費”和“買平安”。
父親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們小門小戶,經(jīng)不起反復(fù)折騰,有這穩(wěn)定的進項,對全家是件大好事。
可這份“好事”,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心上——若非張家還有夫子的幫助,父親此刻或許還在牢里,這“封口費”又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