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長長嘆了一口氣,抽出那枚烏沉的金針,帶出一小股血珠。
再依次拔出裴照野手臂上的銀針,抓起一塊干凈的布巾,將她那只仍在微微顫抖的手從酒水中撈出,緊緊包裹住。
“將你們主母抬到榻上去,動作要輕,要慢。
”宋慈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頗有種劫后余生的虛脫。
她指揮著幾個健壯的仆婦,將裴照野從圈椅中移出,安置在窗邊早已鋪好的軟榻上。
青梧撲到榻邊,顫抖著手,將厚厚的墨狐皮褥嚴(yán)實地蓋在裴照野身上,只露出一張毫無生氣的臉。
他這才敢握住主人家的手,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砸落在她的手背上。
宋慈顧不上喘息,立刻從藥囊深處取出一個古舊的紫檀木小盒。
盒蓋開啟的瞬間,一股濃郁藥香彌漫開來。
盒內(nèi)紅綢襯底上,僅余一枚龍眼大小的丹丸,通體渾圓,色澤烏金,其上隱隱流動著暗沉寶光。
這是她行走江湖多年,密藏的續(xù)命丹,以無數(shù)珍稀藥材和秘法煉制,僅僅余下兩顆,外層用特殊蜂蠟封裹,能于胃腑之中緩慢化開,藥力溫和卻綿長,有吊命護元之奇效。
今日晨間,裴照野找她商討此事時,宋慈便毫不猶豫地往其唇間塞了一顆,此刻應(yīng)也在裴照野腹中。
宋慈捏開她下頜,將這最后一枚金丹送入她口中。
又取過溫水,用銀勺一點點喂入,助她吞咽下去。
做完這一切,宋慈才頹然跌坐在榻邊的繡墩上,抬手抹去額角涔涔的冷汗,她疲憊地閉上眼,復(fù)又睜開,目光沉沉地落在裴照野灰敗依舊的臉上,此事若是讓琛兒知曉,不知他會有多痛心。
“命……暫時吊住了。
”宋慈喃喃道,似是寬慰青梧,又像是說與自己聽,“金丹護住了心脈,延緩了毒力直攻要害。
但這毒太猛太烈,這跗骨之蛆,絕非尋常之物。
眼下只能再續(xù)一線生機。
能否熬過,怕是要看她的造化了。
”“看好你們主母。
從現(xiàn)在起,靜思齋只進不出,連一只蒼蠅也不許飛進這院子。
”宋慈的視線定格在青梧身上,又掃向按住小枝的仆婦,“還有他,單獨關(guān)押,嚴(yán)加看管,不許他死,也不許任何人接近。
等我騰出手來,親自問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