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wèi)悶哼一聲,劇痛和麻痹感瞬間襲來,身形踉蹌。
就在這護衛(wèi)身形不穩(wěn)的剎那,濃霧深處,更多的黑色身影從竹林深處、緩坡上方顯露出輪廓,如潮水般漫溢過來,手中出鞘的長刀陰暗森冷,寒氣滲骨,直撲陣中車馬。
此前上山拜訪,不便興師動眾,裴府僅帶的幾名護衛(wèi)瞬間收縮,背靠馬車,刀劍出鞘的鏗鏘聲連成一片。
裴府護衛(wèi)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敵眾我寡,甫一接觸,金鐵交鳴,利刃入肉,陣陣慘嚎交織。
裴府一名護衛(wèi)的xiong膛被一柄彎刀洞穿,鮮血噴濺而出,身體軟軟倒下,手中鋼刀脫手飛出,當啷一聲砸在馬車輪轂上。
血腥氣瞬間裹住了青梧的鼻腔,他渾身抖若篩糠,臉上血色褪盡,驚駭欲絕,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卻護到主人家身前,試圖用自己單薄的脊背去替裴照野擋刀,喉嚨里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娘子……娘子……”“青梧……”裴照野心中驀地一酸,扣住青梧顫抖的手臂,不由分說將他拽向自己身后,按在車廂相對完好的角落,放緩了語氣,柔聲道,“沒事的,不論外面發(fā)生什么,都別去看,別去想。
”護衛(wèi)們憑借馬車殘骸的掩護,勉強支撐。
來人攻勢更加瘋狂,數(shù)人悍不畏死地以身體硬撞護衛(wèi)的刀鋒,試圖用血肉之軀撕開一條血路。
車廂內(nèi),裴照野的呼吸因劇痛而略顯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眼神卻依舊沉靜。
她微微側(cè)首,看向青梧淚痕交錯的臉,聲音壓得極低,“青梧,聽好了。
”青梧抬起淚眼模糊的臉,點點頭,喉嚨里發(fā)出一個含糊的音節(jié)“是……”裴照野的手探向自己腰間束帶的暗扣,輕輕一撥,一柄尺余長的短刃滑出,烏木鞘觸手溫潤。
她將短刃塞進青梧手中,按攏他的手指,迫使他攥緊刀柄。
這柄刀,是她很早以前就命巧匠為他備下的。
也曾讓府中護衛(wèi)教過他幾次最粗淺的握持與直刺,只為防萬一。
“拿著它,這刀開過刃,飲過血。
藏進袖子里,握緊,無論如何,莫要脫手。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空著的左手,覆上青梧緊攥著刀柄的手背,極快地囑咐起來,“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一旦車破,她們要殺的第一個人必定是我。
青梧,你要做的,不是擋在我前面。
”她盯著青梧驟然睜大的眼睛,那雙眼眶中盛滿熱淚,她按了按青梧的手背,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道:“看清機會,立刻向后,鉆進竹林,頭也不回地跑。
等平安回到長安城,再回府尋元心老師,或者,直接去楚王府,告訴她們這里發(fā)生的一切,聽明白了嗎?握緊這柄刀,護住心口要害,什么都不要管,跑得越快越好。
活著,才能把消息帶出去。
”青梧大口大口地喘著氣,xiong口起伏,眼淚糊了滿臉,嘴唇哆嗦著,想說些什么,可看向裴照野那雙眼睛,所有的話又都凍結(jié)在喉間。
他是害怕,害怕得每一寸骨頭都在打顫,可他更想用自己的命去換主人家的一線生機,再不濟也要陪著她一同踏上黃泉路。
他出身微賤,未記事時便被母父賣掉,輾轉(zhuǎn)流離于不同的人家為奴。
上一戶人家嫌棄他年幼瘦弱,做不好繁重的活計,動輒打罵斥責(zé),寒冬臘月將他赤足趕出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