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槎枿千年（二）（第2頁）

”裴照野截斷他的話，神色倦淡。

她緩過一陣劇痛，啞聲問道：“那殿下如今……身在何處？”“應(yīng)當(dāng)就在府中，”青梧脫口而出，下意識朝門口望了一眼，生怕那人即刻便會出現(xiàn)，“郡君殿下他把緊挨著靜思齋東邊的那處空置院落給占了，說是便于監(jiān)工。

他每日總要過來幾趟，多是辰時就來，屏退左右，殿下挪了張貴君榻來，獨自坐在您床前，一坐就是大半日，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您……”青梧回憶起，那雙幽深鳳眸就那樣膠著在昏迷不醒的主人家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殿下帶來的各色珍稀補藥，都快堆滿半間庫房了，連宋醫(yī)生開的每劑藥方，他都要親自過目，盯著藥童煎煮，火候時辰半分不許錯……方才、方才他還在那院盯著匠人懸掛新匾呢，那匾額是上好的紫檀木，還嵌了金絲，這會兒，說不定已經(jīng)得信，在來的路上了……”他話音未落，便聽得靴底踏過回廊石板，環(huán)佩輕撞，陣陣清音回轉(zhuǎn)，間或夾雜著內(nèi)侍刻意壓低的提醒：“殿下，您慢些走……仔細(xì)腳下臺階，這邊剛動了土，石板還沒鋪平整……”珠簾嘩啦一響，讓一只染著蔻丹的手拂開，一股風(fēng)隨之卷入室內(nèi)。

混合著新鮮丹砂、桐油、庭院里新移栽的馥郁花木，暖香撲面。

光線被屋外身影遮擋了一瞬，一尊玉像立在門框當(dāng)中，逆向庭院光線，輪廓被勾勒得有些單薄。

是蕭允貞。

他肩上松松披著一件群青色素面錦緞大氅，銀狐鋒毛出得極好，蓬松柔軟，光澤水滑，簇?fù)碇骂M，卻仍未能完全掩住底下身形的清減單薄。

他大抵也受了些磋磨，那份秾麗艷色里摻進(jìn)了一絲倦怠。

面上倒是敷了勻凈的脂粉，仔細(xì)遮蓋了可能存在的憔悴痕跡，膚色如玉。

唇上一點朱紅口脂，色澤飽滿，襯得那雙上挑的鳳眸越發(fā)黑沉，眉目顧盼間，那份天家驕矜倨傲分毫未減。

他眸光微轉(zhuǎn)，漫不經(jīng)心般掠過屋內(nèi)神色各異的眾人，直直落向臥榻上轉(zhuǎn)醒的裴照野。

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隨即邁開步子，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袍角拂過地面，徑直踱到榻前。

那股龍涎香氣愈發(fā)濃烈，徹底占去了裴照野鼻端最后一點藥息。

宋其琛指尖一滯，抬起眼眸，緊緊鎖住步步逼近的蕭允貞，其間情緒翻涌，他此前的確倍感酸澀，恐他以身份施壓，忮他可以獨占自己所愛慕之人，可這十余日里，蕭允貞那般不眠不休、近乎偏執(zhí)的焦灼，又為他親眼所見，那般情狀，絕非作偽。

那個高高在上的安陽郡君所懷揣的真心，同樣熾烈灼人，不容置喙。

他將唇線抿得更緊，終是垂下眼睫，掩去情緒，調(diào)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勢，依舊守在榻邊，只是挪開些許，給蕭允貞騰出空隙。

蕭允貞注意到他細(xì)微的退讓，腳步在宋其琛身側(cè)略一停頓。

他低頭瞧向?qū)Ψ?，鳳眸中的銳利稍作收斂，隨即偏開，不再看他。

他在離床榻一步之遙處站定。

榻上的裴照野不得不仰起頭，才能看清他逆光下的面容。

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隨之傾覆下來，那不加掩飾的目光像極了絲線，纏上脖頸，愈收愈緊。

他微微俯身，陰影更濃，廣袖垂落，暖香撲鼻。

他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拂過裴照野汗shi的額角，又將黏在她頰側(cè)的一縷碎發(fā)輕輕撥開，指腹掠過她干裂的唇瓣，將那點礙眼的血漬輕輕拭去。

兩人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

空氣被抽干了聲響，銀霜炭也遭扼住呼吸，屋內(nèi)靜謐得令人窒息。

他俯視著她，目光滑向她被厚衾覆蓋的左xiong處，他瞇著眼，細(xì)細(xì)盯了片刻，繼而緩緩上移，重新鎖住她強自鎮(zhèn)定的雙眸。

他殷紅的唇瓣緩緩開啟，吐出的字句清晰緩慢，如巖漿般滾燙，一字字烙進(jìn)死寂的空氣里：“裴含章，命還挺硬啊。

”他頓了頓，俯得更低了些，吐息幾乎拂過她的臉頰，他指尖下滑，搭上她纖細(xì)的脖頸，感受皮膚下微弱的脈搏跳動。

“正好，”他低聲道，情緒難辨，似嘆似慰，“省得我抱個牌位拜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