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槎枿千年（四）（第1頁）

蕭允貞踱回榻邊，卻沒有立刻坐下。

他站在那里，垂眸看著裴照野。

逆光勾勒出他清減的輪廓，那份刻意維持的驕矜在無旁人時(shí)，稍稍褪去些許。

“裴含章，”他忽然開口，聲音比方才低啞了些許，“你說，我是不是該待他更親近些？”裴照野一愣，明白他是在說阿琛，喉間干澀，吞咽了一下，才緩緩道：“阿琛性子純善，但身份微末，殿下與他非親非故，能得殿下方才幾句溫言，已是他的福分，實(shí)在不必……”“不行，”蕭允貞打斷她，他向前半步，更靠近榻邊，“有必要。

他是你的弟弟，是也不是？”裴照野從不打算欺瞞他半分，輕聲答道：“是。

元心老師于我如母，我亦視阿琛若親弟。

”“這便是了。

”蕭允貞揚(yáng)起下頜，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我是你的夫郎，妻夫一體，榮辱與共。

你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

我待他好些，豈不是天經(jīng)地義？”“殿下……”裴照野心中一怔，旋即涌上一股暖意，她笑了笑，“若殿下肯真心善待阿琛，予他幾分照拂，我自然是最歡喜不過的。

殿下如此xiong懷，是阿琛之幸，更是照野之幸。

”“你知道便好。

”蕭允貞輕哼一聲，側(cè)過身，在那張?jiān)缫褌浜玫牡馁F君榻上坐了下來，手肘支在膝上，群青的錦緞袖口堆疊，露出腕骨一截玉色肌膚。

“那外面，”他聲音低了下去，望向緊閉的窗扇，“確是我自作主張，你愿聽我說說緣由么？”裴照野眨了一下眼，表示自己在聽。

“我就是覺得，你這裴府好雖好，卻跟宮里那些沒人住的冷殿似的，太靜了，也太空了，缺些活氣。

給你擴(kuò)一擴(kuò)，修一修，省得日后住著憋悶，于你養(yǎng)病也無益。

”他頓了頓，指尖捻起大氅邊緣一顆冰涼的玉扣，“原想著將東邊那處荒了的園子并進(jìn)來，重新理一理水脈，栽些花木。

恰巧，終南山上有處極好的溫湯眼，泉脈旺盛，水質(zhì)澄澈，說是地底有硫磺氣息，最是能活血化瘀、驅(qū)寒除shi。

我已讓工部勘測了路線，這幾日正著手引過來。

”他說到這里，目光自然而然掃過她裹在厚衾下的身軀，續(xù)道：“你這身子骨，畏寒畏得厲害，尋常地龍?zhí)炕?，終究隔了一層，燥氣也重。

引了那活泉過來，在院里僻靜處辟一個(gè)湯池，周遭拿屏風(fēng)暖廊圍起來，種上幾竿耐熱的翠竹。

日后便是數(shù)九寒天，大雪封門，你也能隨時(shí)下去泡一泡，通通經(jīng)絡(luò)，驅(qū)驅(qū)骨縫里積年的寒氣，豈不比一日三頓苦藥湯子強(qiáng)？”他的指尖從玉扣上移開，落在錦被邊緣，虛虛拂過，“自然，我也知道泉脈引過來非一日之功，遠(yuǎn)水難解近渴。

所以屋下的燒地，也讓將作監(jiān)的人重新盤過了，磚是特地從京兆府挑選的澄泥陶土，老師傅掌火，反復(fù)鍛燒出的硬貨，勻凈不燥，宮里頭的暖閣也是這個(gè)規(guī)格。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彎起弧度，“朝中有幾個(gè)不開眼的老古板，聞著風(fēng)就來聒噪，跟我扯什么規(guī)制逾矩，奢靡僭越。

真是好笑，我往后住的地方，還要?dú)w她們管？難道日后你我在自己府中走動，還要先拿尺子量一量地磚的尺寸，合不合禮法規(guī)矩不成？我瞧著，她們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閑得發(fā)慌。

”裴照野靜靜聽著，她此前未曾細(xì)想，他這般大動干戈，竟有這許多細(xì)致入微的考量在里面，樁樁件件，皆是為她著想。

她原以為只是天家慣常的排場，卻未料到內(nèi)里包裹著這樣一份體貼。

她心中微動，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緒。

“那陛下……”她終于攢夠一絲氣力，嘶啞問道。

如此興師動眾，逾越規(guī)制，陛下豈會毫無芥蒂？蕭允貞眸光微動，立刻了然她的未盡之語。

“母親御駕親征，凱旋歸朝，本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