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沄嵐本就想學,只是擔心自己資質(zhì)平庸,學得慢,會惹趙澤林不快罷了。此時恰好趙澤林主動開口,倫沄嵐便時不時跟在趙澤林后頭,開始學起京里哥兒的做派來。
趙澤林雖然是士族大家出身,但他爹的教法就是讓趙澤林在教條允許的范圍內(nèi),怎么舒坦怎么來?;蛟S是因為他爹本身過得太過清淡,所以才不再過多地拘著趙澤林。畢竟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走自己的老路吧?
用趙澤林的話來說,既然要死守那些清規(guī)戒律,不如出家算了,還在這紅塵俗世中過什么日子?
趙澤林這性子既已養(yǎng)成,要改也難了。
其實墨珣進宮要穿的衣服趙澤林早都想好了,進宮并非尋常赴宴,墨珣去見的是宣和帝,那么還是正規(guī)穿國子監(jiān)的學士服最為穩(wěn)妥。學士服也挑不出錯來,上哪都能穿,雖然稀松平常、不出挑,但無功無過就已經(jīng)十分難得了。
國子監(jiān)的學士服為襕衫,白細布為之,圓領(lǐng)大袖,下施橫襕為裳,腰間有褶裥1。除此之外民間禁用明黃,衣著則禁用青龍、鸞鳳為紋。
在京里,出席各種不同場合穿不同的衣服,佩戴不同的飾物,并不是覺得好看就能往身上掛的,有時連鞋子都十分講究了。趙澤林這么一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任重而道遠。
此時已近五月,天氣完全熱了起來。有時候甚至不活動,就已經(jīng)滿身是汗。墨珣本身體質(zhì)特殊,并不畏熱,可其他監(jiān)生畢竟只是常人,時常汗流浹背。在國子監(jiān)里,就算再熱也不能穿短衫、短褲。短衣涼快歸涼快,卻是下地干農(nóng)活的人穿的,若是他們這些監(jiān)生穿了,那只會讓別人瞧不起。
待到國子監(jiān)的休沐日,墨珣便早早隨越國公進宮了。國子監(jiān)休沐不代表朝臣也休沐,越國公卯時便需入宮準備早朝,雖然宣和帝讓墨珣巳時進宮,但越國公還是在卯時上朝便把墨珣帶了出來。是以墨珣搭乘國公府的馬車與越國公一同到了下馬碑,這便從馬車里出來,一同步行進宮。
一路上遇著不少同僚,越國公不住地打招呼,而墨珣則跟在越國公身后不斷躬身行禮。
朝臣們見著墨珣都覺得怪,有心想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行至協(xié)和門,接受禁軍檢查時,他們都在看墨珣要如何進去,卻不曾想墨珣掏出了一枚入宮的腰牌。
離墨珣稍近的大臣,瞥見了上頭的紋路,心下了然。后宮之中能召外人進宮的無非也就那么幾個人,看牌子就能知道了。墨珣這牌子明顯就是宣和帝那邊發(fā)出去的。
就算持有腰牌,進門前仍需先搜身,墨珣的腰牌交給守門的禁軍查驗,而另一名禁軍則將墨珣搜了一遍。
查驗完畢之后,越國公與一眾大臣需要經(jīng)太和門入太和殿,而一名禁軍則將腰牌遞還給墨珣之后,說:“你跟我走?!?/p>
墨珣下意識去看越國公,只見越國公沖自己點了點頭,這才與越國公及同行的幾個大臣道別,跟在禁軍身后便往旁的路走了。
越國公原是想先將墨珣帶到御史臺,等退朝了之后再將墨珣帶至宣和帝面前。現(xiàn)在這么一看,倒是宣和帝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墨珣隨禁軍離開之后,先頭不吱聲的大臣這才問了起來,“師大人,這是怎么回事啊?”
“是皇上召見?!边@事反正也瞞不住,宣和帝似乎也沒打算瞞的樣子。國子監(jiān)休沐日,大臣還需得上朝,讓越國公帶他進宮面圣,除了上朝時一同帶來之外,難不成還讓墨珣自個兒進宮,越國公到門口來接?
越國公此言一出,幾個大臣紛紛表現(xiàn)出了恍然大悟,然則心中卻各有各的考量。
“皇上怎么忽然召了師大人的干孫子?”別說他們參加過越國公辦的認親宴,就說越國公府上的動態(tài),基本也沒幾個大臣不知道的,有好些人甚至已經(jīng)連墨珣家中尚存的親戚都摸了個門兒清。
“我也不知?!痹絿闹?,他還覺得奇怪呢。
朝中大臣都有子嗣,但能拿著宣和帝的牌子進宮的卻幾乎沒有。能進宮的大都是宗室,但進宮之前仍是要遞帖,待宮里應(yīng)允了之后才發(fā)牌子。更何況依宣和帝的性子,這么心血來潮忽然要見一個人的幾率還真是少之又少。
其他御史倒是知道宣和帝前日喚越國公去景陽宮的事,“召見墨珣”應(yīng)當也是在那日便定下了的。而像錢丞相與年太尉等人,在后宮也有眼線,以備不時之需。是以他們也早早便知道宣和帝召了越國公去密談,只是不知談話的內(nèi)容罷了。
朝臣們紛紛看著越國公的臉,也不知悟出了什么來,卻也不再揪著這個事不放,只將話題引到別的事上了。
越國公也不憂心墨珣,與其他朝臣一道往太和門去了。
墨珣跟著禁軍一路走,原以為是不太遠的距離,卻硬生生走了兩柱香時間。禁軍走路自然比朝臣們快上不少,對方也并未因為墨珣年紀小而放慢腳步,一路上也不同墨珣說話。
這是墨珣頭一回步行進皇宮,倒是十分有趣。以往他都是御劍而來,乘風而去,也并不覺得這皇宮有何特別之處。只是因為身形尚小,走在大小均等的青石路上,道路兩側(cè)是紅色的高墻,竟能生出幽禁之感,也不怪乎有人說宮闈是金子做成的牢籠了。
墨珣抬頭望宮墻看,忽然發(fā)覺自己渺小得很。修煉修到渡劫,挨過雷劈之后還有金仙、玄仙的雷劫要挨。仿佛一個既定的目標,不斷地為之努力,然而到了最后應(yīng)該面對的是什么卻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