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倫素程是想著干脆放榜的前一天夜里就到各個集市口或者衙門口守著,但墨珣覺得就算今日看不著,還有明日,明日看不著,不也還有后天嗎?距離官學的入學考試也還有十來天,時間很是充裕,根本沒必要那么急。若是真的著急,也可以花些銀錢讓人幫著瞅瞅。
大概是墨珣這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感染到兩人,使得他們也覺得這么一場院試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又不是只能考一次,這次若是不中,權當是熟悉考試流程,隔個幾年再考唄??蛇@種心情并沒有持續(xù)很久,等到他們真正站到榜前看到一大堆人的時候,又跟著緊張起來。
這段時間天冷得快,經常是一夜之后就突然涼了些,但他們在集市口擠來擠去,還是蹭出了一身汗來。
因為阿萊受傷的緣故,他們只剩下四個人,分了兩批到不同的地方看榜。雖然榜上只有區(qū)區(qū)五十名,但字跡并不大,不好辨認。生員分為三等,一等可領取國家的補助,不多,緊巴緊巴尚能糊口。二等、三等沒有補助,只是分出個排名先后罷了。
墨珣其實本不想出來的,按照他的估計,假若他們三人之中只消有一人榜上有名,那謝建陽便會再次到越國公府里去。但素程素華兩人在屋里實在坐不住,墨珣又不好隨意把越國公講的事告訴他倆,這就只能陪著他們出來看榜了。
這次是管事陪著墨珣,而素程素華則結伴而行。但四人一從越國公府門口分開后,墨珣就開始消極怠工了。管事比他可緊張多了,一路上見著人就攔著問路。好不容易到了,墨珣一看那一大片黑壓壓的腦袋,便呼出一口濁氣。
“要按我說,報喜的人不如就分工合作,一人背幾個榜上的名字,然后合成一冊,再轉手賣出,不也挺好?”
墨珣一聽這聲音,覺得耳熟,一扭頭便看到是陳子溪正在離自己不遠處與身邊的人聊天。
“也省得我們在此排隊?!?/p>
“就是,一二兩銀子能省了麻煩,那我們也都還是出得起的?!标愖酉磉叺娜烁胶椭@然也是對眼前比肩接踵的狀況無可奈何了。
既然瞧見了,那最好還是不要裝聾作啞,更何況那邊的幾個考生都是在船上見過的?!瓣愋?,錢兄,孫兄?!?/p>
“咦?是墨賢弟!”陳子溪反應很快,他們本就沒在排隊也沒往里頭擠,這么走過來還是很快的。
“這么巧?!蹦懝笆郑闶谴蛘泻袅?。原先他們就沒多熟,不過是有同船的情誼罷了,這會兒招呼也打了,墨珣都不知道還應該說點什么。
陳子溪左看右看,開口問:“你家兩位哥哥呢?”
“到別個地方去看榜了?!蹦懸娪X得陳子溪剛才的樣子有些不對勁,似乎并不是在找素程素華,而是在看別的。墨珣知道陳子溪原就十分關注越國公,后來下了船墨珣與師老趙老又一道走,陳子溪恐怕已經知道他們住進師老家里了。
只是不知道陳子溪是否已經知曉了越國公的身份。
陳子溪四下張望的樣子仿佛是在看有沒有別人跟在墨珣身邊。
墨珣這么想著,果不其然,陳子溪接下來便問了句,“今日只有你與家中管事來看榜嗎?”
墨珣點頭,“嗯”了一聲,也不再挑話題,而是等著陳子溪繼續(xù)問。
“我前幾日聽說素華在茶館跟人起了爭執(zhí)?”陳子溪年紀比起素程素華都稍大些,直呼名諱也沒什么不禮貌的。
這話問的。
墨珣也不知道是陳子溪故意的,還是他說話就這水準——什么叫做“素華在茶館跟人起了爭執(zhí)”?這是直接就把倫素華的罪定下了?
“犯事者是由省學政謝大人親自押進衙門打的板子?!蹦懻f這話的意思就是——犯事者可不是倫素華,而是另有其人。
陳子溪一聽墨珣說完就笑了,“那就好?!彼又溃骸拔疫€聽說有人受傷了。”
“是我家小廝阿萊?!蹦懸婈愖酉苯影选皞愃厝A”的話題過掉了,而且面上并無不妥,甚至有些懷疑是自己想太多了些。因為總把人心想得太壞,是以對著誰都有所提防。雖然陳子溪的目的很是明確,看似對墨珣也無害,但墨珣其實潛意識里不想跟此人有太深的牽扯。
陳子溪點頭,只是個小廝罷了,他再問下去就有點自降身份了。陳子溪見墨珣并未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便也干脆止住話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哎,具體是怎么個情況?是怎么就起沖突了?”跟陳子溪同性的人一時好奇心起,干脆就著兩人的話題細問起來。
“似是談論考題的時候雙方出現(xiàn)分歧吧?!蹦懖幌攵嗾f,他知道一句話說出口能被人歪成很多種意思。再加上他是倫素華的弟弟,說出來的話就算是站中立,別人也會認為他有所偏頗。否則當年那個“九淵元君小心眼”的話到底是怎么傳出來的?
墨珣見對方似還要再問,便搶先張口提議,“我們還是趕緊看榜吧。”
“是了是了,還是看榜要緊?!边@位仁兄仿佛這才想起他們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便也不再多做糾纏,這就拉著陳子溪他們要往人群里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