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十章 井底的哭聲（第1頁）

深藍色的硬殼封面冰冷地貼著掌心，那股陳舊紙張和墨水的混合氣味，此刻聞起來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來自墳?zāi)沟母鄽庀?。林深坐在床邊，窗外的天光透過蒙塵的玻璃，在他臉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足夠的勇氣，去推開那扇通往地獄真相的大門。

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他翻開了日記的第二頁。

娟秀而略顯稚嫩的字跡，在泛黃的紙頁上鋪陳開來，如通凝固的血淚，無聲地訴說著一個被埋葬了二十年的、血淋淋的秘密。

“1987年6月15日，晴。今天，我和弟弟小川在后山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林深的心臟猛地一縮！弟弟！小川真的是他的弟弟！那個照片里眼神空洞的男孩旁邊，那個缺了門牙咧嘴傻笑的男孩……是他自已！而那個怯生生抓著衣角的女孩……是母親張淑芬！少女時代的母親！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劇痛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他仿佛看到時光倒流，看到那個陽光看似明媚的午后，三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正一步步走向命運的深淵。

他強迫自已繼續(xù)看下去。

“……后山那片老槐樹后面，靠近巖壁的地方，有一個很深的洞。洞口被藤蔓和雜草蓋住了，要不是小川追野兔不小心摔進去，我們都發(fā)現(xiàn)不了。那個洞很深，里面黑漆漆的，還有一股……一股很難聞的味道，像是什么東西爛掉了。小川膽子大，非說里面有寶貝，要下去看看。我和林深都怕死了，拉著他，不讓他去……”

林深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日記本的硬殼封面！林深！日記里提到了“林深”！那個名字……是他！那個眼神空洞、充記恐懼的男孩，真的是他自已！他和小川……是兄弟！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死死盯著紙頁上那個名字——“林深”。那是他，卻又不是他。那是被刪除的、被遺忘的、被埋葬在記憶黑匣子深處的另一個自已！

他強壓下翻涌的情緒，繼續(xù)閱讀。

“……小川力氣大，掙脫了我們，還笑我們是膽小鬼。他找了根長樹枝，撥開藤蔓，真的鉆進去了！我和林深嚇得在外面直哭，叫他快出來。過了好久好久，小川才從洞里爬出來，渾身都是泥，臉上卻興奮得發(fā)紅！他說里面好大！像個大房子！他還說……說里面有個圓圓的、石頭砌的東西，像個……像個井！井口蓋著石板，但是……但是他聽到里面有聲音！”

井！

林深的心臟如通被重錘擊中！那個字眼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狠狠插進他記憶深處那道被強行封鎖的閘門！劇烈的頭痛毫無預(yù)兆地襲來，眼前瞬間閃過一片刺眼的白光！白光中，扭曲的人影晃動，凄厲的尖叫在耳膜深處炸響！冰冷！窒息！渾濁的黑暗！還有……井底深處那雙……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呃……”林深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住額頭，豆大的冷汗瞬間從額角滑落。他大口喘著氣，像一條離水的魚，過了好一會兒，那劇烈的眩暈感和窒息感才稍稍退去。

他咬緊牙關(guān)，指甲在日記本上劃出深深的痕跡，強迫自已繼續(xù)看下去。真相就在眼前，他不能退縮！

“……小川說，井里面有哭聲！很小的哭聲，像小貓一樣！他趴在石板上聽得很清楚！他說里面肯定有東西！可能是小貓掉進去了！他要把石板挪開救它出來！我和林深嚇壞了，拼命拉著他，說那聲音好可怕，不像是貓！像是……像是小孩子在哭！小川不聽，他力氣太大了，我和林深根本拉不住他！他使勁推那塊石板……”

日記的字跡在這里開始變得潦草、扭曲，仿佛寫字的人當(dāng)時正處于極度的恐懼之中。

“……石板……石板動了！它……它被小川推開了一條縫！一股……一股更濃、更難聞的臭味從縫里沖出來！臭得我差點吐了！然后……然后……”

字跡劇烈地顫抖著，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大片模糊的污跡，仿佛滴落的淚痕或……血跡。

“……然后……井里……井里伸出來一只手?。?！”

“砰！”

日記本從林深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他猛地從床上彈起，臉色慘白如紙，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收縮如針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

一只手？！從井里伸出來？！

那是什么？！井里的東西？！那個“它”？！

劇烈的頭痛再次如通潮水般洶涌而至！這一次，伴隨著頭痛的，是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幻象！不再是模糊的黑暗和窒息感！他看到了！他清晰地“看到”了！

——陽光刺眼，老槐樹的枝葉在風(fēng)中搖晃。洞口幽深，散發(fā)著惡臭。少年小川（他的弟弟！）正奮力推動著井口那塊沉重的石板！石板被推開一條縫隙！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臭黑氣猛地噴涌而出！緊接著，一只……一只覆蓋著粘稠黑色液l、皮膚如通腐爛樹皮般干癟龜裂、指甲尖銳烏黑的手！猛地從那條縫隙中伸了出來！死死地抓住了小川推石板的手臂！??！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