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guān)上的瞬間,書房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
蕭辰依舊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
寬闊的肩膀繃得死緊,仿佛承載著千鈞重壓。昨夜心口的刀傷在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皮肉,但更痛的,是心口那個看不見的、被云錦親手剜出的空洞。
韓德彰死了。死不足惜。那老賊臨死前的反撲,那一聲“血詔是蕭辰親手塞的”嘶吼,如同淬毒的暗箭,精準地射向他最不愿示人的傷口。
是真的嗎?
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
十年前血詔案的那個雨夜……混亂……火光……禁軍沖入云府……他作為監(jiān)斬和情報負責(zé)人,親自帶人搜查……在云崢的書房……他確實……確實在混亂中,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將那份足以致命的、偽造的血詔書,塞進昏迷不醒的云崢的懷中……
為了什么?
為了坐實云家的“謀逆”?
為了徹底斬斷父皇,或者說,那個利用他、將他視為棋子的景隆帝的臂膀?
還是為了……保護那個被忠仆崔嬤嬤拼死護著、躲藏在密室夾層里、透過縫隙驚恐地看著這一切的小女孩——阿錦?
當時的他,十六歲,已深陷權(quán)力漩渦,背負著“弒父”的沉重枷鎖和母族蘇家敗落后的步步危機。他需要軍功,需要絕對的掌控力,需要……活下去。
云崢是堅定的?;逝?,是阻礙他攫取兵權(quán)、清除韓相一黨的最大絆腳石。血詔案,是韓相和太后布下的殺局,而他蕭辰,是那個被推上前臺、執(zhí)行致命一擊的利刃。
他塞了那份血詔。親手。
這個秘密,如同最深的夢魘,十年來被他死死壓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從未對任何人吐露,甚至試圖說服自己那只是混亂中的錯覺。
如今,卻被一個臨死老賊的嘶吼,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云錦……她聽到了嗎?她相信了嗎?
想到云錦可能聽到這句話時眼中的恨意,蕭辰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比昨夜那把淬毒的匕首刺入時,還要痛上千百倍!
“砰——!”
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和無處宣泄的暴怒,終于沖破理智的堤壩!蕭辰猛地回身,一拳狠狠砸在堅硬如鐵的紫檀木書案上!
沉重的書案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案面上一個沉重的青銅鎮(zhèn)紙被震得跳起,又重重落下!堆積如山的奏折嘩啦啦滑落一地!
他赤紅著雙眼,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瀕死的困獸。指關(guān)節(jié)因為巨大的撞擊而破裂,鮮血瞬間涌出,滴落在散亂的奏折上,如同點點凄艷的紅梅。
還不夠!這痛楚還不夠抵消他心底那翻江倒海的悔恨與絕望!
就在這時——
“報——?。?!”
一聲帶著十萬火急意味的長報,如同利箭般穿透厚重的門板!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傳令兵,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撞開了書房的門,撲倒在門檻之內(nèi)!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身上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顯然是經(jīng)歷極其慘烈的廝殺才突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