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生接過調令時,聞到了文件上新鮮的油墨味,混合著陳誠袖口散發(fā)的古龍水香氣。這種味道讓他想起羅店戰(zhàn)場上,鮮血與硝煙交織的氣息。
再抬頭時陳程已經回到座位上:
"去吧,好好準備。"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
"總裁喜歡精神的小伙子。"
書房角落的座鐘發(fā)出沉悶的報時聲。
顧家生再次立正敬禮,動作標準得像是中央軍校的示范教材。
"振國明白鈞座之苦心。"
燈光下,他的影子投在墻上,拉得老長。
侍從官適時地推開門。顧家生轉身時,余光瞥見陳誠的辦公桌上擺著一份標著"絕密"的卷宗,邊角處隱約露出"淞滬"兩個紅字。
走廊的燈光比來時更加昏暗。顧家生的軍靴踏在地毯上,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轉過拐角時,他聽見書房里傳來電話鈴聲,接著是陳程陡然提高的嗓音:
"什么?吳淞口又丟了?"
顧家生沒有停留。他大步走向官邸大門,軍裝下擺隨著步伐微微擺動。門口的衛(wèi)兵向他敬禮,鋼盔下的眼睛依然空洞。
夜色中,一輛軍用吉普正等著他。司機是個滿臉稚氣的小兵,見到顧家生立即跳下車:
"長官!”
顧家生望向遠處的天空。金陵城的霓虹將夜空染成暗紅色,像極了燃燒的戰(zhàn)場。
晨霧如紗,籠罩著國府路的法國梧桐。露珠在葉片上顫動,仿佛隨時會墜落。顧家生站在官邸前庭的漢白玉噴泉旁,晨露浸濕了他的軍靴。
"顧團長?"
穿藏藍中山裝的侍從官踏著落葉快步而來,他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壓低聲音道:
"總裁聽說您是同鄉(xiāng),特意囑咐廚房準備了紹興糟雞。"
會客廳的柚木大門無聲滑開。陽光透過蕾絲窗紗,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偛帽硨χT,正凝視墻上那幅《淞滬戰(zhàn)局圖》,聽見腳步聲緩緩轉身。
"振國啊。"
這聲帶著奉化腔的官話尾音的呼喚,讓顧家生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腳跟并攏,軍靴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出清脆的聲響:
"報告校長!學生顧振國奉命晉見!"
他的軍禮標準得如同黃埔教材上的示范圖,連指尖繃緊的角度都分毫不差。陽光穿過落地窗,在他嶄新的上校領章上跳躍。
"勿要拘禮。"
總裁擺擺手,忽然蹙起眉頭,目光落在顧家生右腿,
"腿上的傷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