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從斷裂的動脈中噴涌而出,迅速在他身下匯成一灘血洼。
直到此刻,他才感覺到撕心裂肺的劇痛。
“?。∥业耐?!我的腿啊~!”
他發(fā)出比剛才更加凄厲的慘叫,徒勞地用雙手想去堵住傷口,但滾燙的鮮血還是持續(xù)不斷的從他指縫間瘋狂涌出,生命力也隨之飛速流逝。
他仰面倒在血泊中,看著被血色染成暗紅的天空,身體因劇痛和失血而劇烈抽搐著。周圍的爆炸與慘叫漸漸模糊,只剩下他自己越來越微弱的哀鳴和生命流逝的汩汩聲。
他不再是士兵,他成了這幅煉獄畫卷中,正在緩慢而痛苦死去的插畫。
而像他這樣的“幸運兒”,在鬼哭中比比皆是。
不遠處,一個被炸飛手臂的軍曹,拖著血肉模糊的殘軀倚靠巖壁,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無意識地念叨著家鄉(xiāng)親人的名字。
另一個下等兵,腹部被劃開,鮮血流了一地,最終在極致的痛苦與絕望中力竭而亡。
更有甚者,表面看似完好,實則內(nèi)臟已被震碎,口鼻不斷溢出混著泡沫的鮮血,在無聲的窒息中走向終點。
死亡,在這里廉價如塵土。立即斃命甚至成為一種奢侈的解脫。更多的,是像小泉一樣,在血與火的煎熬中,清晰地感受生命一點一滴流逝的痛苦,等待那唯一且注定的結(jié)局。
鬼哭谷中,致命的彈片如同飛蝗在呼嘯,“嘶嘶”作響,旋轉(zhuǎn)著切入肉體。幸存的日軍士兵像無頭蒼蠅一樣,本能地尋找掩體。然而,在這光禿禿的谷底,除了同伴的尸體與燃燒的輜重,他們無處可藏。
有人撲向路邊的淺溝,卻發(fā)現(xiàn)溝壑已被先前的爆炸填平,里面浸滿血水,有人試圖躲到巨石之后,卻被接下來的重炮炮彈連同巨石一起炸成了齏粉。
騾馬的悲鳴與日本兵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譜寫出一首凄厲的副歌。受驚的騾馬拖著破碎的軀體,拉著翻倒的彈藥車,瘋狂沖撞本就混亂的人群,造成更多的踩踏與傷亡。
接二連三的彈藥車被引爆,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將周圍數(shù)十米內(nèi)的一切卷入火海。渾身是火的“火人”慘叫著奔跑,化作移動的火炬,直至最終倒下,蜷縮成一團焦黑扭曲的物質(zhì),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濃得化不開的焦糊味。
山谷,真的在“鬼哭”。
但這哭聲,并非源于鬼神,而是來自成千上萬陷入絕境的侵略者。是炮彈撕裂空氣的尖嘯,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轟鳴,是垂死者絕望的哀嚎,是傷兵痛苦的呻吟,是火焰燃燒的噼啪,是金屬扭曲的刺響……所有這些聲音混雜糅合,共同構(gòu)成了這首獻給侵略者,殘酷至極的死亡交響樂。
榮六師的士兵們趴在陣地上,身下大地傳來的震動讓他們感到一種踏實和愉悅。他們望著谷底那血肉橫飛、烈焰焚天的景象,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一個老兵甚至掏出一支煙卷,就著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點燃,美美地吸了一口,對著身旁吐得稀里嘩啦的新兵蛋子咧嘴一笑:
“吐吧,吐習(xí)慣就好。這響動……真他娘的對味兒!算是便宜底下那幫畜生了……咱這頓炮,管殺,也管埋哩!”
在這由鋼鐵與火焰共同熔鑄的煉獄中,池之上的獨立混成第9旅團這頭“瘋?!?,不僅被斬斷了犄角,砸碎了腿骨,更被徹底架在了復(fù)仇的熊熊烈火之上,承受著其侵略者應(yīng)得的最終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