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曾說警察是廢物,他也問過她,是不是對警察有成見。
環(huán)過她的腰,他再次問出同樣的問題。
關妍停了腳步,順勢攀上他的肩膀,眼角眉梢微茫,嘴角也漾開醺醺然的笑,“你今晚留下來陪我,我就告訴你原因?!?/p>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這一晚,江屹的父親,江明亮,也永遠閉上了眼睛。
林向昀接到吳萍萍電話,對方請他把兒子送回家。手機里,吳萍萍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林向昀開車載著江屹連夜趕回家,她看起來更平靜。似乎從江明亮染上塵肺病那日起,吳萍萍就在為今晚做準備,當它真正來臨時,就像懸石落地,她終于可以長長松一口氣。
塵肺病早已把江明亮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徹底解脫了,她和兒子也解脫了。
江屹抱著還沒涼透的父親嚎啕大哭,火葬場的靈車已經等在了門外。
家里拮據(jù)沒準備壽衣,吳萍萍翻出結婚時穿的那件駁殼領西服,上前一把推開兒子。
跪坐在床邊給男人換衣服,江屹嫌她手重,抽噎著道:“媽,你輕點要得不?”
“你爸已經感覺不到痛啰?!眳瞧计紵o動于衷,她沒有時間悲傷,“穿慢啰,人僵透啰,更不好穿。”
曾經平整合體的西服,再穿回枯瘦的江明亮身上,整整大了一圈。
最后幫男人整理整理衣領,吳萍萍沒敢多瞧一眼,招呼人進來抬他上靈車。
而后,久久呆立在門邊,沉默就是這個女人最大的哭聲。
火葬場是事業(yè)單位,準點上下班,其余時間只留扇側門,供接收遺體的靈車通行。
夜闌人靜,焚化煙囪影影綽綽,更顯森然可怖。
吳萍萍母子跟著靈車進去,桑塔納熄了火,靜靜停靠馬路邊。
“幾點了?”關妍問。
林向昀看表,“快四點了?!?/p>
“還有一兩個小時天就亮了吧?!标P妍望去窗外墨黑的夜,“我是不是該信守承諾,告訴你,我為什么對警察有成見。”
“你可以反悔。”車里冷,林向昀脫掉棉服蓋她身上。
摸到衣襟光禿禿的線頭,關妍側眸一笑,“找不到人給你縫扣子嗎?”
“我自己會。”他累了,仰頭靠著椅背,眼睛半闔,“小時候經??次覌屪鲠樉€活,我?guī)退p過鋪面?!?/p>
“你爸媽感情好嗎?”
林向昀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