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這一番話說的是“誠心實意”,郭高渾濁的雙眼驟然亮起一道精光,如同古劍出匣。
他目光緊緊鎖在那油布包上,仿佛看到了里面承載的、直指筋膜臟腑的無上秘奧。他枯瘦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空氣仿佛凝固了數(shù)息。
最終,郭高卻沒有伸手去接。他眼中的精光緩緩收斂,重新化為深潭般的平靜。
“少林視若拱璧,歷代高僧皓首窮經(jīng)方能窺得一斑想不到,竟流落于江湖,更被你這小子得了精髓,還走出了這樣一條驚世駭俗的路子?!?/p>
他目光再次落到李泉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小友,你師父恐非常人。”
郭高的聲音悠遠(yuǎn),帶著一絲感慨,“李小友,你這份心意,老道心領(lǐng)了。此經(jīng)是你師門重寶,更是你道途根基所系。武當(dāng)山雖以太極立宗,卻非那等覬覦他派傳承、據(jù)為己有之徒。老道豈能因一己求知之念,便受此厚禮?”
他看著李泉,眼神變得溫和而深邃:“況且,《道德經(jīng)》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慵纫训媒?jīng)中精髓,并以此開辟自身之道,這經(jīng)書在你手中,便是活的,便有了屬于你的‘神’。強置于武當(dāng)藏經(jīng)閣,不過是一卷死物罷了?!?/p>
郭高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眼中閃過一絲洞察的光芒:“你方才言道,此經(jīng)于你如‘明燈指引’。老道觀你之道,剛猛有余,圓融不足;焚煉酷烈,生機暗藏卻不明。”
“武當(dāng)太極之理,雖走先天、柔靜之路,與你這后天、烈火之途看似南轅北轍,然‘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互濟(jì)乃天地至理?!?/p>
他緩緩道:“不若這般。此經(jīng)你且收好,那是你師門之緣,也是你道途之契。但后面這兩個多月,你便留在武當(dāng)。小權(quán)子,”
他轉(zhuǎn)向王權(quán),“你于炁、勁轉(zhuǎn)換之理,悟性尚可。太極柔勁化剛之道,也需實戰(zhàn)打磨。你二人,一個剛火焚天,一個柔水潤物,正好互作砥石?!?/p>
郭高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期許:“李小友可向小權(quán)請教太極聽勁、化勁之妙,體悟柔中之韌,靜中之動?!?/p>
小權(quán)亦可與李小友切磋,在你這至剛至烈的暗勁與‘火’意逼迫下,磨礪他自身對剛、柔、炁、勁的掌控,體會‘動極生靜,剛極生柔’的道理。”
“至于那《易筋》《洗髓》中的不解之處,或你自身所悟的‘火里種金蓮’、‘涅槃重鑄’之惑”
郭高嘴角難得地勾起一絲極淡、卻充滿智慧的笑意:“皆可來后山清泉畔尋老道。山泉烹茶,松濤佐論,老道雖不習(xí)此經(jīng),但于性命、陰陽之道,或可與你參詳一二,解你心中塊壘,也了老道一點對那‘他山之石’的好奇之心?!?/p>
李泉心中巨震,瞬間明白了郭高此舉蘊含的深意與厚愛。這不僅是認(rèn)可,更是巨大的期許和投資。
雖然他料定武當(dāng)不會收下,這本就是他投石問路的幌子,但這番待遇已早就超越了情理的邊界。
他帶著感謝的眼神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權(quán),這家伙也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再次深深一躬,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敬重:“晚輩多謝道長成全!此恩此情,李泉永志不忘!”他將油布包鄭重收回懷中。
王權(quán)也聽懂了太師爺?shù)陌才?,眼睛亮了起來,嬉皮笑臉地朝李泉拱拱手:“得嘞!李泉兄弟,以后咱倆就是‘磨刀石搭子’了!”
“日后若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說那寶經(jīng)已托付給武當(dāng)便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