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四爺大馬金刀地在對面空位坐下,墨鏡后的眼神掃過幾人,最后落在李泉身上,擺了擺手,聲音帶著江湖人特有的粗糲和爽快:
“泉哥兒,大哥認(rèn)你做兄弟,那你就是我馬四的兄弟。何況大哥還特意交代,讓我保著你,不受那些老梆子的腌臜氣。咱們之間,不興這個‘謝’字,生分?!?/p>
他頓了頓,從懷里摸出煙盒,又叼上一根新的,旁邊立刻有看似普通的乘客起身,恭敬地替他點上。
馬四吐出一口煙圈,才慢悠悠地補充道:“再說了,從昨兒起,你就是咱們?nèi)瓗偷膾烀弥髁?。雖然眼下手底下還沒撥人給你使喚,但以后甭管在哪,就憑你李泉這張臉,但凡涉及車船店腳、物流押運的活兒,兄弟們必定行個方便?!?/p>
李泉聞言一愣,這“堂主”之位來得突然,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他略一沉吟,想到李玄樞那霸道又帶著幾分率性的作風(fēng),倒也符合他的行事邏輯。
這是李玄樞將他徹底劃入自己羽翼之下的明確信號,既是庇護,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人情。他不再多言,只是再次抱拳,鄭重地朝馬四點了點頭,這份情誼,他記下了。
另一邊,劉術(shù)庭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那從桌底鉆出來的姑娘,見武盟的人真被馬四爺?shù)娜粟s走了,膽子也大了起來,不但沒離開,反而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呀眨,毫不避諱地盯著劉術(shù)庭清俊的側(cè)臉看。
“喂,你長得真好看?!惫媚镎Z出驚人,聲音清脆如玉珠落盤,“比我們劍莊里那些整天板著臉練劍的師兄們好看多了!”
劉術(shù)庭何曾受過這般直白的夸贊,尤其是來自一個陌生少女,頓時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只能梗著脖子,眼神飄忽地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雪景,耳根的紅暈迅速蔓延到了脖頸。
“小姑娘,”馬四爺?shù)鹬鵁?,瞇眼打量了她一下,“如果我沒看走眼,你就是武盟的人吧,而且是林家劍莊的人?上次林老莊主壽宴,我好像見過你一面。”
姑娘見被認(rèn)出來,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對著馬四爺行了一個抱拳禮,雖然姿勢略顯稚嫩,但架勢是有的:“林家林霽雪,見過馬四爺。”
報完家門,她的目光又黏回了劉術(shù)庭身旁那古樸的劍匣上,眼神里充滿了好奇與渴望,“那個我能看看你的劍嗎?”
劉術(shù)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幾乎要跳起來,雙臂下意識地護住劍匣,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師、師父說過,劍在人在,不能輕易予人!”
這是他拜師學(xué)藝第一天就被刻進骨子里的規(guī)矩。
誰知那姑娘也不惱,反而狡黠一笑,伸手到自己后腰一抹,竟也抽出一柄連鞘短劍來。劍鞘古樸,上嵌七星,雖略顯短小,卻自有一股清冽鋒銳之氣透出,絕非凡品。
她這一亮劍,一直懶洋洋看戲的王權(quán)“咦”了一聲,坐直了些身子:“‘七星伴月’?夠舍得的?!?/p>
那姑娘得意地?fù)P了揚下巴,又看向劉術(shù)庭,意思很明顯:我的給你看,你的給我看,公平交易。
劉術(shù)庭一見到那柄短劍,眼睛瞬間就直了。他是識貨之人,林家劍莊以鑄劍術(shù)聞名,這“七星伴月”更是名劍之一,對于癡迷劍道的他而言,誘惑力巨大。
他看看對方手里的短劍,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劍匣,臉上滿是掙扎。
李泉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這少年劍客遇上古靈精怪的劍莊小姐,倒是般配,只是這桃花劫看來是躲不掉了。他樂得看熱鬧,并不干涉。
王權(quán)卻唯恐天下不亂,湊到旁邊正默默感受體內(nèi)氣血變化的吳為身邊,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全場聽到的聲音“諄諄教導(dǎo)”:
“吳兄啊,看見沒?這女人啊,尤其是漂亮又帶著劍的女人,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煩源頭。沾上就沒好事,輕則破財,重則傷身。咱們練武之人,血氣方剛,更得守住元陽,遠(yuǎn)離紅粉骷髏,方能哎呦!”
話沒說完,那邊互看寶劍正有些眉來眼去趨勢頭的兩人齊齊瞪了過來。
林家小姐更是柳眉倒豎,要不是在馬四爺面前稍有顧忌,恐怕那“七星伴月”就要朝著王權(quán)招呼過去了。
連前面的馬四爺都忍不住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說說鬧鬧間,列車速度漸緩,廣播里響起報站聲:“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蓉城東站”
窗外,景象已然大變。北國的風(fēng)雪被拋在身后,蓉城冬日特有的濕暖氣息仿佛透過車窗滲了進來。
天空是淡淡的灰白色,云層很厚,但卻不像北方那般陰沉壓抑,反而透著些水汽氤氳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