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079章 影隨朝陽，枝牽新蕊（第1頁）

朝陽把黑森林的輪廓描成了金邊，樹影在地上鋪開縱橫交錯的網(wǎng)，石牙一行五人的影子就落在這網(wǎng)里，像株被陽光催著拔節(jié)的樹。王丫兒的小影子緊緊挨著石牙的影子，裙擺的褶皺在地上掃出細碎的紋路，活像新抽的枝芽上掛著的露珠。

“石牙哥，你看丫兒的鞋！”小張突然指著王丫兒的腳，她穿的還是雙繡著碎花的布鞋，鞋頭已經(jīng)磨破了，露出的腳趾頭蜷著，卻踩得很穩(wěn)，“我竹籃里有雙新鞋，是我娘給我備的，丫兒穿肯定合腳！”

王丫兒往后縮了縮腳，紅著臉搖頭：“不用，我娘說……破鞋走得穩(wěn)，不容易摔?！彼募t衣衣角又開始發(fā)燙，繡著“妹”字的地方紅得像團小火苗，“哥好像就在前面，我能感覺到?！?/p>

石牙摸了摸懷里的鐵環(huán)，光圓透過衣料在地上投出個淡淡的圈，正往林子深處挪。他把小張的新鞋拿過來，蹲下身往王丫兒腳上套：“你哥見了，肯定想讓你穿新鞋?！毙悬c松，他就從背包里扯出根布條，在腳踝處纏了兩圈，打了個漂亮的結(jié)，“這樣就不掉了。”

王丫兒低頭看著新鞋，突然伸手抓住石牙的衣角，小聲說：“我娘走得早，我哥總說，男人的手粗，卻能系最穩(wěn)的結(jié)?！彼难蹨I掉在鞋面上，暈開一小片濕痕，“石牙哥，你跟我哥一樣好?！?/p>

石牙的手頓了頓，鐵環(huán)在懷里微微發(fā)燙。他想起小時候爹給他系鞋帶，也是這么粗的手指，卻總能系出又緊又好看的結(jié)，說“結(jié)系得穩(wěn)，路才走得遠”。他站起身時，看見老李和阿影正背對著他們——老李在給酒葫蘆塞山楂干，阿影在擦星芒刃，兩人的影子卻往這邊靠了靠，像在給這株“影子樹”擋風(fēng)。

進了黑森林，腐心藤明顯多了起來，灰褐色的藤條在樹干間纏來繞去，像無數(shù)只勾著的手。阿影舉著星芒刃走在最前面，刃面涂的山楂蜂蠟遇藤條就冒白煙，藤條立刻往回縮，讓出條僅容一人通過的路。

“這蜂蠟真管用！”小張跟在后面，竹籃里的腐心藤枝條晃了晃，“我娘說山楂是‘煞物’，原來還能克這玩意兒?！彼蝗槐荒_下的根須絆了一下，眼看要摔，王丫兒伸手拉住了他，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撞在一起，像兩朵并蒂的花。

老李走在中間，時不時往藤條上撒點酒。酒液濺到的地方，藤條會發(fā)出“滋滋”的響，像是被燙著了。“當(dāng)年我跟老王頭在這兒迷了路，就是靠他那壇‘山楂酒’才走出去的?！彼朗掷锶藗€酒囊，“這是我按他的方子釀的，比他的烈，對付藤子更管用。”

石牙接過酒囊，塞給王丫兒：“你拿著，要是藤子纏過來，就灑一點?！彼约簞t握緊老鑿子，鐵環(huán)的光圓在他身后拖出長長的光軌，把所有人的影子都罩在里面——這光軌里，混著星芒刃的銀、山楂酒的紅、竹籃的青，還有王丫兒紅衣的粉，像道流動的彩虹。

走到林子深處，腐心藤突然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山楂樹。青綠色的山楂果掛在枝頭，被朝陽照得發(fā)亮，空氣里飄著酸溜溜的甜香。王丫兒的紅衣突然劇烈發(fā)燙，她指著最粗的那棵山楂樹：“哥！哥在那兒！”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老山楂樹的樹洞里，蜷縮著個穿藍布褂的年輕人，正是王大狗。他的腿被腐心藤纏著，臉色發(fā)白，卻還緊緊護著懷里的竹簍，簍子里裝著半簍紅透的山楂果，像捧著堆星星。

“哥！”王丫兒沖過去，紅衣的“妹”字與王大狗褂子上的“哥”字碰在一起，發(fā)出“嗡”的輕響，纏在他腿上的腐心藤瞬間枯萎，化成了灰。

王大狗抬起頭，看見妹妹，眼睛突然亮了，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丫兒……你咋來了？不是讓你在家等著嗎？”他想站起來，卻腿一軟，石牙趕緊扶住他，“我、我找到甜山楂了，你嘗嘗……”

他從竹簍里拿出顆最紅的山楂，遞到王丫兒嘴邊，自己的手卻抖得厲害。王丫兒咬了一口，酸得瞇起眼，眼淚卻掉了下來：“甜……哥摘的都甜。”

小張蹲下來，幫王大狗解腿上的藤條：“你這褂子上的‘哥’字，跟丫兒紅衣上的‘妹’字是一對吧？剛才碰在一起，藤子都怕了！”

王大狗這才注意到眾人，看著石牙懷里的鐵環(huán)，又看了看阿影的星芒刃，突然紅了眼眶：“是你們……救了我們兄妹？”

“是你自己的念想救了自己。”老李遞給他水囊，“你護著山楂的勁兒，比啥都管用。腐心藤怕的，就是這股子不想讓妹妹失望的念想?！?/p>

王大狗喝了口水，突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塊皺巴巴的紙：“這是福來棧掌柜留下的，我在他賬本里找到的……他說牽魂草不是用來害人的，是能聚‘親緣念’的，只要兄妹同心，這草就能護著我們……”

石牙接過紙，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寫得真切：“牽魂牽的不是魂，是心。心在一處，藤不纏，瘴不侵，萬里也能找到回家路?！?/p>

鐵環(huán)突然從石牙懷里跳出來，懸在老山楂樹的枝椏間，光圓擴大到能罩住所有人。環(huán)上的印記們——小張的竹篾紋、老李的酒壇印、阿影的星芒點、王丫兒的紅衣痕、王大狗的山楂影——都亮了起來，在光圓里拼成了朵五瓣花，花心正是那行“心在一處”的字。

“這環(huán)……活了？”小張張大了嘴，竹籃差點掉在地上。

石牙望著光圓里的五瓣花，突然明白爹刻環(huán)時說的“圓滿”。不是人多，是心齊；不是路順，是愿意為彼此停下來。他想起出發(fā)前娘往他背包里塞的槐樹葉錦囊，此刻錦囊里的葉子正透過布面發(fā)光，與鐵環(huán)的光圓呼應(yīng)著，像在說“回家吧”。

“走，回家?！笔腊淹醮蠊贩銎饋?，鐵環(huán)的光圓在前面引路，“王大叔肯定等急了?！?/p>

回程的路格外輕快。王大狗背著王丫兒，竹簍里的山楂果晃出甜甜的香；小張跟在旁邊，給他們講驛站掌柜的瘸腿是怎么來的（據(jù)說是年輕時救迷路的孩子被狼咬的）；老李和阿影走在后面，老李的酒葫蘆時不時遞到阿影嘴邊，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撞出陣陣笑聲。

石牙走在最后，看著前面交織的影子，鐵環(huán)在他掌心輕輕轉(zhuǎn)著，光圓里的五瓣花始終亮著，像枚永不凋謝的勛章。他突然想起紅龍伊芙的考驗，其實從一開始，憶魂花映出的就不是單個的記憶，是他們所有人的念想纏在一起的樣子——那才是最硬的鎧甲，最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