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搖剛回到鎮(zhèn)長辦公室,還沒坐穩(wěn),門就被推開了。
蘇倩倩走了進來,她換上了一身干練的職業(yè)裝,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不滿。
“省國資委的人呢?你就這么讓他們走了?也不安排個飯點,招待一下?”蘇倩倩開口問道。
陸搖正在整理剛才礦場之行的思緒,聞言頭也沒抬,語氣平淡地回道:“他們調研完就直接去大龍縣了,那邊自然會有人接待。再說,我一個小小的代理鎮(zhèn)長,級別太低,新竹鎮(zhèn)這窮鄉(xiāng)僻壤,也沒有能配得上郭處長他們身份的接待條件。他們就是順路來看看天北礦場的實際情況,不是專程來新竹鎮(zhèn)指導工作的,用不著興師動眾?!?/p>
“順路?看天北礦業(yè)?”蘇倩倩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他們動作倒是快!這邊縣里的班子還沒動,省里就迫不及待地想伸手來霸占現(xiàn)成的果子了?”
陸搖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蘇倩倩一眼,沒想到她的政治嗅覺如此敏銳,一下就點破了省國資委可能的意圖。
但轉念一想,以她的家庭背景和從小耳濡目染的環(huán)境,對這類上層部門“跑馬圈地”的套路自然是見怪不怪。
他點了點頭:“你看問題很準。郭處長的意思,是傾向于將天北礦業(yè),乃至新竹鎮(zhèn)后續(xù)整合的其他礦點,直接納入縣里即將成立的礦業(yè)資源整合平臺,由縣里統(tǒng)一管理運營。美其名曰規(guī)模效應、抗風險,實際上,就是不想讓我們鎮(zhèn)里自己搞,嫌我們級別低、能力弱,怕我們搞砸了,或者……怕我們這塊肥肉自己吃了,他們撈不著好處?!?/p>
“呵呵,”蘇倩倩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眼神帶著幾分憐憫和嘲諷看向陸搖,“現(xiàn)在知道了吧?陸大鎮(zhèn)長,你辛辛苦苦調研、規(guī)劃,甚至不惜得罪人把天北礦業(yè)查封下來,到頭來,很可能只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你這書生意氣,理想主義,在真正的權力和利益面前,是不是顯得太天真、太不懂其中的門道了?”
陸搖被她說中心中隱痛,臉色微沉,但他并沒有氣餒:“桃樹種下了,桃子結成了,自然會引來摘桃子的人。這不是你摘,就是他摘,自古皆然?!?/p>
蘇倩倩眉頭一皺,感覺陸搖這話像是在暗指她和她的家族也是“摘桃派”,頓時有些不悅:“你少在這里指桑罵槐!不要把我想得跟你說的那些人一樣!”
陸搖不想跟她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將話題引向更核心的問責:“好,就算你不是。那我問你,如果從一開始,你和縣里就真心實意地支持我的新鎮(zhèn)方案,全力推動,讓方案在市縣層面就獲得通過并快速啟動,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下進行,省里還有機會、有什么理由介入嗎?事情還會發(fā)展到今天這一步,讓我們如此被動嗎?根本原因,不就是你們當初的猶豫不決、顧慮重重,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嗎?”
“你這是在怪我咯?”蘇倩倩音調提高,臉上浮現(xiàn)怒氣,“當時情況那么復雜,誰能預料到省里會突然插手?穩(wěn)妥一點有錯嗎?”
“猶豫不決,就會錯失良機!這是必然的!”陸搖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蘇倩倩被陸搖噎得一時語塞,胸口起伏,她最討厭陸搖這種自以為是的說教口吻。
她強壓火氣,轉移話題,試圖重新掌握對話主導權:“行了!別扯那些一語成讖的大道理了!說點實際的,天北礦業(yè)這個礦,你現(xiàn)在到底打算怎么搞?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被縣里拿走吧?”
“當然是我們自己搞!”陸搖回答得毫不猶豫,但隨即語氣轉為郁悶和抱怨,“本來,如果你早聽我的,積極配合,縣里那邊的工作我做通,相關手續(xù)早就該批下來了!現(xiàn)在說不定都已經(jīng)復工生產(chǎn),開始為鎮(zhèn)財政創(chuàng)造收益了!何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手續(xù)卡著,礦場封著,省里還虎視眈眈地想截胡!說到底,還是被拖延給害的!”
蘇倩倩聽著陸搖又把責任歸咎于她的“不配合”,心中惱火更甚,感覺跟陸搖簡直無法溝通。
她沒好氣地擺擺手:“懶得跟你爭這些!晚上一起回縣城吃飯吧,我請你”
她主動發(fā)出邀請,帶著一絲期待。
陸搖卻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你先回去吧。我手頭還有點事要處理完,晚點我自己回去?!?/p>
蘇倩倩臉色一僵,感覺自己的好意被拒絕了,語氣帶著不滿和懷疑:“不行!必須一塊走!我怕我前腳走,你后腳就放我鴿子,又找借口不來了!”
陸搖無奈,只好解釋道:“我放你鴿子干什么?我是真有事。我有個大學同學來縣城了,我們約好了晚上聚聚,聊聊?!?/p>
“同學?誰?男的女的?”蘇倩倩立刻警覺起來,追問道,“是不是你那個傳說中的……三十五歲才結婚的老情人?”
她的話語里透出一股濃濃的酸味。
陸搖聞言,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蘇倩倩會聯(lián)想到這上面去。他沒好氣地解釋道:“你想哪兒去了!是我大學時的班長,男的!他早就結婚了,這次是帶著他愛人一起來的。你之前應該也見過的,忘了嗎?”
聽到是男同學,而且還是夫妻同行,蘇倩倩緊繃的臉色瞬間緩和下來,警惕和醋意也消散了大半,甚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和……竊喜?
她故作隨意地揮揮手:“哦,是班長啊……好像有點印象,但也不記得。行了行了,那你忙你的吧,記得少喝點酒!我先回縣里了?!?/p>
說完,她像是生怕陸搖反悔似的,轉身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陸搖看著蘇倩倩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心中暗嘆:這個女人,心思真是難以捉摸。一會兒針鋒相對,一會兒又莫名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