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同兒子一個樣,對讀書這事有些避之不及,還在閨閣中認字念書便是被云父云母強逼著堅持了下來。
看到領(lǐng)回來的這字帖有些嫌棄,“好歹替他們挽救了大半個書齋,那么多書就用這玩意打發(fā)了?”
顧知望尚且有救,剛用完一碗蛋羹,用帕子擦了嘴,“這不是普通的字帖,前朝大儒留下的墨寶,漳哥兒說崔叔叔可舍不得了?!?/p>
云氏原本準備隨意扔下的動作改為輕放,她對崔大學(xué)士這種讀書人態(tài)度還算敬仰,聽見連崔懿都舍不得拿出來,又覺得這字帖好像沒那么不值錢了。
“不是我說,崔家挑人也要仔細些,現(xiàn)在什么人都能當夫子了,那不是誤人子弟嗎?!?/p>
顧知望的注意力壓根沒怎么放嚴夫子身上,事情發(fā)生到結(jié)束都挺突兀,對此反應(yīng)平平。
而從進門開始便拿著棋譜自己與自己對弈的顧律模樣專注,摒棄外物,顧知序坐在顧知望身側(cè),正對著書本在復(fù)習(xí)。
一家四口人湊一起各干各的。
云氏憤憤念叨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沒一個搭理自己,頓時將矛頭對準了顧律,“你個當?shù)倪B兒子被欺負了都沒反應(yīng),還在這下棋,下棋比兒子重要了?”
顧律悠悠然落下一字,“兒子也需要成長,咱們不能事事都包辦了?!?/p>
他總是有自己的大道理,云氏氣不打一處來,“行,我是多管閑事了?!彼粋€起身狀似無意將棋盤蹭歪,扶著發(fā)髻又重新坐下,消氣了。
原本對陣的黑白棋子被打亂,顧律也未動氣,嘴角帶了笑無可奈何一搖頭,重新將打亂的棋子復(fù)原。
“總歸人已經(jīng)被逐出學(xué)堂了,名聲盡毀,再折騰不出什么風浪來?!?/p>
十年前得罪人被崔家保下,那么這回可難保再有當初的好運了。
云氏哼了聲,尤不解氣,“那都是便宜他了?!?/p>
顧知望再見到嚴夫子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的事了,當見到跪于府門外衣衫凌亂的老者時,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
在崔山長面前尚不知悔改的嚴夫子如同被折斷了傲骨,竟然主動跪在了自己曾不屑一顧的顧家門前,道歉認錯。
還沒等顧知望弄清緣由,他便被門房驅(qū)逐離開。
“這幾日都來過,說是上門請罪,賠禮道歉來的。”跟在身后的西竹沒怎么在意,隨意猜測道:“或許真是知道錯了,幡然悔悟?!?/p>
顧知望卻不這樣認為,嚴夫子那般的人就是有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都不一定服軟,一條路走到黑撞了墻也不回頭的脾性,怎么可能下跪認錯。
隨后一段時間,他才從王時口中得知,嚴夫子因為行事不端,被撤下了舉人老爺?shù)纳矸?,且終身不能再科舉。
他得罪的人實在不少,針對他,上面的人只需要開下尊口,暗地運作一番太容易了。
失了崔家的保護傘,他便什么都不是。
嚴夫子一直以自己出身寒門卻中榜舉人為傲,以標榜自己讀書人為榮,失了這層身份比要了他的命還厲害,體面什么的自然顧及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