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尼斯號的橡木門在于霜身后沉重合攏,隔絕了甲板上咸腥的風(fēng)和海浪的喧囂,也隔絕了那些或鄙夷、或好奇、或純粹惡意的目光。
狹小的艙室彌漫著陳年木料、劣質(zhì)焦油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霉味。
唯一的舷窗被厚重的防水簾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光線昏暗。
江熠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幾乎占據(jù)了整個門框。
他剛接過于霜簽下的生死狀,那張沾染油污的粗糙紙張被他隨意地卷起,塞進(jìn)緊貼xiong口的衣袋。
而后,他將于霜的行李往地上一放,深不見底的墨黑眼眸掃過女人蒼白卻依舊挺直的脊背,最后落在她緊握著銀手杖傘的手上。
“你的‘登船位’只包括這間艙室和通往餐廳的走廊,”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冷硬得至極,“甲板、貨艙、桅桿區(qū)、舵輪室……任何你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一步都不準(zhǔn)踏足。
”他刻意停頓,目光如冰冷的探針,“尤其是我的領(lǐng)航臺。
”于霜緩緩轉(zhuǎn)過身,鎏金色的眸子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虛弱的嘲諷:“貝利先生,看來我的兩千英鎊,只買到了一個……高級囚籠?”“是‘麻煩’的包裹該待的地方。
”江熠毫不客氣地糾正,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厭煩,“記住我的話。
船上沒人會伺候你這位‘貴族小姐’,別添亂,就是對我們最大的仁慈。
”他不再多言,轉(zhuǎn)身,“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沉重的落鎖聲清晰地傳來——他竟從外面鎖上了門?“你個混蛋!”于霜擰了擰把手,但劇烈的疲憊、暈船的不適和失去雙親的鈍痛交織著翻涌上來。
她背靠著冰冷的艙壁滑坐在地,額頭抵著屈起的膝蓋,肩膀無聲地顫抖。
僅僅幾息之后,她卻猛地抬起頭,用力抹去眼角未干的shi意。
“哭有什么用,西蒙·珀金斯。
”她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狠勁,“你得……活下去,弄明白一切。
”-于霜翻出佩德克叔叔口中的“牧師送來的航海日志”。
解開油布,里面是一本厚重的、封面用深褐色牛皮包裹的日志本。
皮革上烙著珀金斯家族的血帆紋章,邊角已被摩挲得發(fā)亮,散發(fā)著陳舊紙張、墨水和父親身上特有的紅玫瑰香與淡淡煙草混合的氣息。
她的指尖顫抖著撫過封面,深吸一口氣,才小心翼翼地翻開。
扉頁上是父親剛勁有力的字跡:“亞當(dāng)斯號航行志——羅伊珀金斯船長”。
日志里密密麻麻記載著經(jīng)緯度、風(fēng)向風(fēng)速、洋流觀測、遇到的船只、補(bǔ)給港口、甚至船員趣事。
那些熟悉的筆跡,那些詳盡的數(shù)據(jù),仿佛父親低沉的聲音就在耳邊,講述著星辰大海的故事。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她強(qiáng)迫自己看下去。
這不是沉溺悲傷的時候。
她迅速翻到日志的最后幾頁——記載著父母最后那次航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