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朝吸了吸鼻,已經(jīng)在想象柯煜的夏天。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
半道她鞋帶開了,在她蹲身綁鞋帶的時候,柯煜躍過她,走在她面前。
林喜朝便大膽地跟在他身后打量他。
柯煜的冬季校服寬大,下擺長能蓋臀,衛(wèi)衣兜帽將背后“芙城一中”四字蓋去一半。
這四個字總能惹得路人的艷羨側(cè)目,人們靠一中的標(biāo)識來辨別學(xué)生的家境及能力,好像只有這樣的校服,才值得心甘情愿地日日穿在身上。
她突然想起二中的那些男生,校服上總是花花綠綠地繪著涂鴉,可以綁在椅凳上墊背,或是鋪在上課偷睡時的桌面,但從來不會規(guī)矩穿在身上,以免擋住高調(diào)顯露的潮牌logo標(biāo)。
柯煜不是,他的每件昂貴衣物都被底襯在校服之下,仿若某種最為次要的日??煜?,拉鏈嚴(yán)密一扣,就是色彩單一的簡單衛(wèi)衣和簡單t。
他身上背著的奢牌聯(lián)名包,照舊沉甸甸地裝著他的書本和課業(yè),可以隨意被鋒利的桌角刮花,或是扔丟在行人穿梭的球場。
富貴浸淫出來的,大概就是身外無物的松弛。
林喜朝沒來由就有些沮喪。
即使他們都穿著同樣的校服,走在同一條道路,會坐上同一班公交。
即使柯煜吃飯很慢,總是睡不醒,腦子糊到記不住上學(xué)的路。
但終歸是不一樣的。
林喜朝拽了拽自己垂下的書包帶,踢開腳下的石子。
……
36路開到千樾山對面時,一車都是早起上學(xué)的學(xué)生,車廂里已經(jīng)沒有座位,站著都有些嫌擠。
柯煜照舊等她先上,在她用公交卡幫他刷錢的時候,低頭說了句謝。
他們被擠到司機座位的后方排,柯煜就站她旁邊,手抓著拉環(huán)上面的橫杠,林喜朝矮他一截,就只夠拉著卡環(huán)。
這姿勢有些太近。
兩人肩挨著肩,手臂的衣料會在每一次停站啟車時磨在一塊。春季干燥,化纖校服噼里啪啦帶起靜電,在觸碰時猶如磁吸般黏在一起,又再次拖沓而纏膩地分開。
林喜朝整個人都是僵的,連呼吸都在克制。
她偏頭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柯煜,柯煜神態(tài)自若地站著,眼盯著車窗外的路景。
她抬手撓了撓自己的脖子,然后悄無聲息地?fù)Q了左手去拉住掛環(huán),另一只手規(guī)矩地揣回兜,避免和柯煜相觸。
但心里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歡愉。
公交車已經(jīng)前后駛離了四五個站,車廂里陸陸續(xù)續(xù)地上人又下人,但柯煜依舊站在自己旁邊,依舊和她保持著這樣近的一個站姿距離。
這是偶然嗎?
這記偶然有引起她近乎羞劣的雀躍。
很奇妙,也無從探究。
她頻繁地?fù)崤约旱亩l(fā),不時拉扯袖口,在停車時對行人左顧右盼,小動作很多,然后在每一次扭捏舉動中,裝作不經(jīng)意且平淡地用余光看向柯煜。
如果能夠等來回視,那這份雀躍或許將放大數(shù)十倍,演變成林喜朝上翹的唇角,演變成她鼓噪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