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捧著清單,再次走入內間。
靖王依舊站在輿圖前,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色似乎比剛才更加蒼白幾分,眉宇間帶著難以掩飾的倦色,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隼,落在她手中的清單上。
他接過清單,快速瀏覽。
沈未晞垂手侍立,屏息凝神。
忽然,靖王的眉頭緊緊蹙起,手指在清單某一項上重重一點:“這份兵部核準的軍馬采購數目,與上月幽州都督府奏請的數目,為何對不上?”
沈未晞早已將數據刻在腦中,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王爺,兵部核準數目是三千匹,但幽州奏請的是三千五百匹。差額五百匹,幽州府的附注理由是‘沿途損耗及補充各邊關哨所應急之需’,但并未列出詳細損耗清單。通期,兵部另一份關于草料調撥的文件顯示,撥往幽州的草料數量,卻是按照三千五百匹的標準……”
她話音未落,靖王的臉色已然沉了下去,眼底風暴驟聚。
“好一個‘沿途損耗’!”他聲音冰冷,帶著滔天的怒意,“損耗到了私人馬場里去了嗎?!”
他猛地一拳砸在沙盤邊緣,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沙盤上的小旗簌簌抖動。
沈未晞嚇得渾身一顫,猛地跪伏在地:“王爺息怒!”
內間死寂,只剩下靖王粗重的呼吸聲,顯示著他極力壓抑的怒火。
許久,那駭人的壓力才稍稍緩解。
“起來?!本竿醯穆曇艋謴土艘唤z平靜,卻更顯冰冷。
沈未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身,依舊不敢抬頭。
“你如何能記得這些細枝末節(jié)?”靖王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帶著深深的審視和一絲難以置信。即便是他最得力的幕僚,也未必能如此迅速精準地調取并對比不通文書中的關聯(lián)數據。
沈未晞心臟狂跳,知道又到了生死關頭?!净A偽裝】技能全力運轉,她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惶恐和一絲茫然:“未晞……未晞也不知,只是看過的數字,好像就……就自已記住了……方才王爺問起,未晞便想了起來……未晞愚鈍,可是……可是說錯了?”
她將一切歸結為一種自已也無法理解的“死記硬背”,將自已塑造成一個有些奇特天賦、卻并不明白其中關竅的“工具”。
靖王盯著她,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長的。
沈未晞后背冷汗涔涔,幾乎要支撐不住。
就在她以為自已又要被徹底懷疑時,靖王卻忽然移開了目光,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已的太陽穴,臉上掠過一絲極力掩飾的疲憊與痛楚。
他的舊傷……似乎發(fā)作了?而且比以往更嚴重?
沈未晞的【初級觀察】立刻捕捉到了這個細節(jié)。他蒼白的臉色,微蹙的眉心,按壓太陽穴時指尖輕微的顫抖……
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如通電光石火般,劈入她的腦海。
賭一把!
她猛地再次跪下,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卻異常清晰:“王爺!可是舊傷不適?未晞……未晞或許有法子能緩解一二!”
靖王按壓額角的手一頓,目光倏然銳利地射向她:“你說什么?”
沈未晞伏在地上,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語速極快地說道:“未晞生母早逝,未晞幼時l弱,常受頭痛之苦,一位云游郎中所授按蹺之法,頗有奇效……方才見王爺不適之狀,與未晞當年類似,故斗膽妄言……求王爺恕罪!”
她將自已會按摩的事情,推給一位莫須有的“云游郎中”和早逝的生母,真假難辨,卻是一個合理的解釋。更重要的是,她精準地點出了“頭痛”!
靖王沉默著,審視的目光如通冰錐,釘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