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石母只是感覺膝蓋處傳來一陣陣極其微弱、若有似無的溫熱感,像冬日里靠近了小火爐。這溫熱感驅(qū)散了一絲盤踞在骨縫里的陰冷僵硬,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下意識地放松了一絲。緊接著,那溫熱感似乎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有力,如同無數(shù)溫暖的小手,輕柔地按摩著她那如同凍結(jié)了數(shù)十年的膝蓋,一點點地化開里面的堅冰!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脹麻癢感,伴隨著久違的、微弱的氣血流動感,開始在那片死寂麻木的區(qū)域復蘇!
她渾濁的雙眼猛地睜大,充滿了難以置信!多少年了?自從這寒腿越來越重,她的膝蓋除了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刺痛,再沒有任何知覺!可現(xiàn)在……那溫暖,那流動的感覺……是真的嗎?
她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嘗試著動了動膝蓋。
沒有預想中撕裂般的劇痛!只有一種久違的、帶著些許酸澀的……活動感!
“啊……”一聲壓抑的、帶著巨大驚喜和難以置信的輕呼,從石母干裂的嘴唇中溢出。她猛地看向床邊那個閉目凝神、臉色蒼白如紙、渾身微微顫抖的年輕人,渾濁的老淚瞬間涌出眼眶。
“娘?娘您咋了?是不是疼得厲害了?”石磊被母親的驚呼嚇了一跳,緊張地湊上前。
“不……不疼……”石母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充滿了激動,她顫抖著手指,指向自己的膝蓋,語無倫次,“熱……熱乎了……能……能動一點了……老天爺……這……這……”她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是死死抓住兒子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石磊如遭雷擊!他猛地低頭看向母親的膝蓋,又猛地抬頭看向楚云樞。那張年輕的臉龐此刻在他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神秘色彩!荒謬感被巨大的狂喜和敬畏取代!這小子……真神了?!
楚云樞緩緩睜開眼,眼中充滿了極致的疲憊,仿佛虛脫了一般。他體內(nèi)本就微弱的造化源炁幾乎消耗殆盡,傷勢在巨大的精神消耗下隱隱作痛。但看到石母眼中那激動的淚水和石磊那如同看神仙般的眼神,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這,便是醫(yī)者之道的力量!
“大娘……今日……只能……到此……”他聲音更加虛弱,幾乎難以聽清,“需……循序漸進……靜養(yǎng)……”
“明白!明白!小兄弟!不!楚……楚小哥!”石磊激動得語無倫次,之前的兇悍蕩然無存,只剩下滿腔的感激和敬畏,他手足無措地扶著楚云樞,“您快歇著!快歇著!俺……俺給您熬肉湯去!俺今天運氣好,掏了個兔子窩!”他小心翼翼地將楚云樞扶回外間的硬板床躺好,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接下來的幾天,黑山集邊緣這間破舊的木屋,成了楚云樞在異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石磊如同供奉祖宗般伺候著他。最好的肉食(盡管只是些野兔、山雞)、最干凈的飲水、最干燥暖和的鋪位,全都緊著楚云樞。他自己則啃著硬邦邦的雜糧餅子,睡在冰冷的火塘邊。石母的病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善著。雖然離痊愈尚遠,但雙膝的劇痛和麻木感大為減輕,甚至能在石磊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在屋里走上幾步!這對癱瘓在床數(shù)年的老人來說,無異于神跡!她看向楚云樞的眼神,充滿了慈祥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每日都在簡陋的神龕前為這位“小神仙”默默祈福。
楚云樞在石家母子無微不至的照料和濃郁的天地靈氣滋養(yǎng)下,恢復速度驚人。源生造化珠如同永不枯竭的泉眼,瘋狂轉(zhuǎn)化著空氣中精純的靈氣,化作磅礴的造化源炁,日夜不停地沖刷、修復著他殘破的軀體和經(jīng)脈。
斷裂扭曲的經(jīng)脈在造化源炁的溫養(yǎng)下,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被甘泉浸潤,一點點續(xù)接、拓寬。骨裂處傳來陣陣麻癢,新的骨痂在快速生長。臟腑的淤血被化開,內(nèi)傷迅速平復。肌肉筋膜的撕裂傷也在愈合,重新變得充滿韌性。僅僅幾天時間,他已能勉強下地,扶著墻壁在屋內(nèi)緩慢行走。體內(nèi)原本斷斷續(xù)續(xù)、如同小溪般的造化源炁,已然壯大成一條奔涌的河流,在初步修復的經(jīng)脈中流淌,帶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實力,已然恢復至暗勁中期!甚至比地球巔峰時更強!
這一日清晨,楚云樞盤膝坐在火塘邊,閉目調(diào)息。體內(nèi)造化源炁奔涌,如同長江大河,沖刷著最后幾處細小的經(jīng)脈淤塞。石磊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一塊破布擦拭著一只沾滿泥污和銅綠的青銅小鼎——正是楚云樞從地球帶過來的那只!鼎腹內(nèi)空空如也,只留下封印破碎后的焦黑痕跡。
“楚小哥,這破……呃,這寶貝疙瘩,俺給您擦干凈了,看著是有點年頭哈?!笔谝贿叢?,一邊嘖嘖稱奇。雖然看不出門道,但楚云樞鄭重其事地讓他保管清洗,他自然不敢怠慢。
就在這時,木屋那扇破舊的木板門被人從外面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
“哐當!”
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落下。
一個穿著青色細麻布長衫、袖口繡著一片簡陋草葉圖案的年輕人,抱著胳膊,大喇喇地走了進來。他面容尚算端正,但眉眼間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倨傲和刻薄,下巴微微揚起,用鼻孔打量著木屋里寒酸的一切。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同樣服飾、但氣質(zhì)明顯低了一等的跟班。
“喲!石大傻!今兒個挺勤快啊,一大早就伺候上啦?”青衫年輕人目光掃過正在擦鼎的石磊,又瞥了一眼盤膝而坐、閉目不語的楚云樞,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聽說你家那老不死的癱子娘,最近能下地了?還到處跟人說是遇到‘小神仙’了?呵,該不是你這傻大個兒從哪個山旮旯里撿了個快斷氣的野郎中,死馬當活馬醫(yī),撞上大運了吧?”
此人名叫趙青,是黑山集“百草堂”的一個學徒。百草堂是黑山集最大的藥鋪,也是唯一擁有藥師坐鎮(zhèn)的地方(雖然只是最低階的藥師),在集鎮(zhèn)上地位頗高。趙青仗著這點身份,平日里在底層散修和凡人面前趾高氣揚,沒少干欺行霸市、克扣藥資的勾當。石磊為了給母親買藥,沒少受他盤剝刁難。
石磊一見趙青,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罩上了一層寒霜。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堵墻,擋在楚云樞和趙青之間,甕聲甕氣道:“趙青!你嘴巴放干凈點!俺娘好沒好,關(guān)你屁事!這里不歡迎你,滾出去!”
“滾出去?”趙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夸張地笑了起來,他身后的兩個跟班也跟著嗤笑?!笆笊?,長本事了啊?敢這么跟小爺說話?別忘了,你家那老癱婆子的藥,可還得指望著我們百草堂呢!”
他踱著步子,目光再次落到石磊剛剛擦拭干凈的青銅小鼎上,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疑惑。這鼎造型古樸,雖然布滿銅綠,但那股子沉甸甸的古拙氣韻,不像凡物。他剛才在門外隱約聽到石磊說什么“寶貝疙瘩”?
“嘖嘖,這破爛玩意兒看著倒有點意思。”趙青伸出手,就想把鼎拿過來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