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的西城廢墟,曾是繁華的坊市區(qū)。如今,斷壁殘垣間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枯寂塵埃與血腥氣,如同巨大而丑陋的瘡疤,烙印在劫后余生的城池之上。臨時搭建的醫(yī)棚連綿如蟻穴,痛苦的呻吟與壓抑的哭泣交織成沉重的背景音??諝庵袣埩舻募艤鐨庀ⅲ缤乒侵?,侵蝕著傷者的生機,延緩著傷口的愈合,更在幸存者的心頭蒙上厚厚的陰霾。
“楚神醫(yī)來了!”
“是楚神醫(yī)!還有丹霞長老!”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在壓抑的廢墟中蕩開漣漪。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楚云樞當先而行,青衫素凈,步履沉穩(wěn),不見絲毫靈力外泄,卻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氣度。他左臂自然垂落,右臂則覆蓋在寬大的袖袍之下,唯有袖口邊緣,隱約可見流動的灰金道紋光澤。丹霞仙子緊隨其后,清冷依舊,但看向楚云樞背影的目光,卻帶著學徒般的專注與探究。墨衡子則指揮著幾名天機閣弟子,抬著幾個密封的玉髓箱,里面正是以凈星髓為主藥煉制的第一批“凈源回天丹”。
鐵蛋沒跟在楚云樞腳邊,而是蹲在墨衡子肩頭,小腦袋昂著,三只星瞳睥睨四方,額心枯榮星印中心的星芒熠熠生輝,儼然一副“蛋爺監(jiān)工”的派頭。小家伙時不時用小爪子扒拉一下墨衡子稀疏的頭發(fā),催促他走快點,引來老道士無奈的苦笑。
楚云樞的目光掃過廢墟,掠過一張張麻木絕望或飽含希冀的臉龐,最終落在一處規(guī)模最大的醫(yī)棚前。那里,十幾名傷勢最重的修士躺在地上,氣息奄奄。他們不僅肢體殘缺,經脈寸斷,傷口處更纏繞著頑固的深灰色氣流,如同活物般蠕動、侵蝕,散發(fā)著冰冷死寂的氣息。這是被地底寂滅意志碎片直接污染的重癥,尋常丹藥與治療術法收效甚微,如同被詛咒。
“楚神醫(yī),丹霞長老!”負責此處的天機閣執(zhí)事滿臉疲憊與焦灼地迎上來,“這些兄弟……是被那鬼東西散逸的意志碎片所傷,本源被污染侵蝕,生機流逝太快!凈源回天丹也只能暫時壓制,無法根除那污染源!再這樣下去……”
“交給我。”楚云樞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篤定。
他走到醫(yī)棚中央,在十幾名重傷員圍成的半圓中心站定。沒有祭出法寶,沒有掐訣念咒,甚至連氣息都未曾刻意提升。他只是緩緩抬起右臂,寬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了那條覆蓋著玄奧灰金道紋的枯榮道臂。
嗡——!
一股無形的、淡薄得幾乎肉眼難辨的灰銀色光暈,以他掌心為中心,如同初春解凍的湖面漣漪,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方圓十丈之地!
枯榮道域——初展!
道域展開的剎那,整個醫(yī)棚區(qū)域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的呻吟、哭泣、議論聲都消失了。并非物理上的噤聲,而是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寧靜與秩序感所攫??!
在這片灰銀色光暈籠罩的十丈空間內:
空氣中彌漫的枯寂塵埃如同被無形的凈化立場過濾,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雨后山林般的清新。
醫(yī)棚內渾濁污穢的氣息被一掃而空,藥草清香變得純粹而沁人心脾。
地面上散落的血污穢物,如同被最高明的清潔術掠過,無聲無息地分解、消散,不留痕跡。
更神奇的是,那些重傷員傷口處纏繞蠕動的深灰色寂滅污染氣流,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間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滋滋”聲!深灰色的氣流劇烈地扭曲、波動,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稀??!其中蘊含的那一絲冰冷暴虐的意志,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抹去,徹底消散!
“啊……”一名胸口被深灰色氣流侵蝕、皮肉腐爛見骨的中年修士,發(fā)出一聲帶著巨大舒爽的呻吟。他臉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緩緩松弛,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慘白的嘴唇甚至恢復了一絲血色。纏繞他傷口的深灰氣流,在道域光暈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殘雪,迅速消融、凈化!
這僅僅是開始!
楚云樞心念微動,枯榮道臂上的灰金道紋流轉加速。道域的力量開始精準地作用于每一個傷員!
只見那些被凈化了寂滅污染的重傷員:
斷裂的骨骼處,新鮮的骨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萌發(fā)、生長、彌合!
破損的經脈如同被最高明的匠人修復,在道域力量引導下自行接續(xù)、疏通,甚至比受傷前更加堅韌寬闊!
枯竭的丹田氣海如同干涸的泉眼重新涌出活水,微弱的氣息迅速變得平穩(wěn)、有力!
慘白如紙的臉色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染料,迅速恢復紅潤!
甚至連一些肢體被寂滅之力徹底侵蝕、化為枯骨的部位,在道域那蘊含著枯榮輪轉與星辰再生真意的力量滋養(yǎng)下,斷裂處竟有極其細微的肉芽……開始萌動!
枯骨生??!斷肢再續(xù)!這本是傳說中仙神才有的手段,此刻卻在這灰銀色的道域光暈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真實地發(fā)生在眾人眼前!
沒有驚天動地的靈光,沒有聲勢浩大的法訣。只有無聲的凈化,有序的修復,生命的復蘇!如同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卻又蘊含著改天換地的造化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