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握著竹箸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父皇……對他笑了?
不是那種帶著審視,或是訓(xùn)誡后略帶滿意的笑容,而是如此純粹的笑意?
在他的記憶里,父皇的笑容,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般稀少。
更多的是嚴(yán)厲的目光,冰冷的訓(xùn)斥,以及那永遠(yuǎn)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帝王威儀。
這看似尋常的一句“嘗嘗”,一個笑容,卻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扶蘇心底巨大的漣漪。
他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個卸下了帝王面具,仿佛年輕了幾分的父親,不過半年光景,那個記憶中冷硬如鐵石的人,竟變得如此不同。
“好……”扶蘇有些失神地應(yīng)著,夾起一筷清蒸的鱸魚放入口中,魚肉鮮嫩,火候恰到好處,滋味確實上佳。
他本想稱贊幾句楚懸的手藝,但在父親面前,那份根深蒂固的拘謹(jǐn)又悄然浮現(xiàn),話到嘴邊,終究只是化作無聲的咀嚼和微微點頭。
父子二人對坐,默默地吃著菜,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靜默。
只有杯箸輕碰的細(xì)微聲響和遠(yuǎn)處隱約的蟲鳴。
忽然,嬴政放下酒樽,目光并未看向扶蘇,仿佛只是隨口閑聊,語氣平淡地問道:“我聽說皇帝讓你在章臺宮,替他批閱過文書?”
扶蘇心頭微微一凜,但并未感到意外。
他曾在章臺宮見過那幾位如同影子般存在,連趙凌都無法完全驅(qū)離的密衛(wèi)。
咸陽宮闈,在這位先帝眼中,何嘗不是透明的?
他替趙凌批閱奏章這等隱秘之事,傳到嬴政耳中,實屬平常。
“確有此事?!狈鎏K坦然承認(rèn),不再有絲毫遮掩。
嬴政依舊垂著眼簾,手指摩挲著溫潤的酒樽,聲音卻倒也平靜:“身為皇帝,竟敢讓你代批奏章?當(dāng)真是膽大妄為啊!”
扶蘇是誰?
是曾經(jīng)最有資格繼承大統(tǒng)的長公子!
是趙凌帝位最有力的潛在挑戰(zhàn)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