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5章（第1頁）

也就是說，緋刃最后一次見到她時，確實也是她最后清醒的時刻了。

也許是因為早有預(yù)感，也許是這段時間經(jīng)歷了更大的情緒沖擊，這場死亡的到來并不那樣令人難以接受，只是讓緋刃感到心中空空蕩蕩。

他活下去的理由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司儀終于念完了悼詞，珍禮貌地請對方離開，然后開始和緋刃一起把泥土和重新刻字的石板復(fù)位。他們在做這些事時遇到了一點問題，因為石板的卡槽是卯榫結(jié)構(gòu)，打開后需要一點技巧才能復(fù)位。

一直沉默不語的汐冥走上前來，非常熟練地找到了那個卡扣，把石板嚴絲合縫地蓋了上去。

謝謝。珍禮貌道：要不是你，我們恐怕要在遺體處理場耽擱半天時間。

份內(nèi)之事。汐冥得體道：節(jié)哀。

緋刃停下動作，從山坡上看向周圍。墓園很嘈雜。逝者親屬各自在舉行安葬儀式，而墓地的管理人員穿梭其中，正在清理一些更換了墓主的墓地。作為自然公墓，雖然這里在未來滿員后也會關(guān)閉，但在開放期間，墓穴位置是可以交易的。經(jīng)常有人把墓地賣掉換錢。

珍把代表墓地所有權(quán)的液晶卡遞給緋刃：這個交給你保管吧。

緋刃沒有接。

珍解釋道：我不打算結(jié)婚，也不會有后代，你是知道的。她瞥了一眼正在低頭忙碌的汐冥：但你不一樣。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樣。緋刃慢慢道。

你將來或許可以合法領(lǐng)養(yǎng)。珍露出了柔軟的神色，把那張卡強行塞進了他手心：好好生活，好好照顧自己。這是菲比的愿望，也是我和羅伊的愿望。

緋刃木然地看著那張卡。

汐冥已經(jīng)整理好了墓碑。他走到緋刃身邊，伸出手擁住了他的肩膀。緋刃垂下視線，沒有躲閃。

三個人在墓前靜靜站了片刻。

空氣中的塵沙更多了，遠處的建筑已經(jīng)看不清楚。珍嘆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我想我們得離開了，趕在交通更混亂之前。

他們順著原路返回，離開園區(qū)的路比來時更加擁擠。汐冥始終護著緋刃，而緋刃則僅僅拉著珍的手。離出口不遠處是交通工具提取預(yù)約處。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和機器人引導(dǎo)著人們排隊，提前拿到提取號碼。因為這里的地下立體交通工具存放處太大了，在停泊臺存取交通工具都需要時間。提前預(yù)約，這樣人們就可以在離開時快速乘上自己的交通工具，以此減緩擁堵。

他們走過去，工作人員理所當然地要求出示終端上的電子交通工具所有證，并把緋刃和珍攔下了。人們總是默認alpha才是一家之主，如果有幾個人同形，alpha就是那個交通工具的所有者事實上大多數(shù)時候也的確是這樣。汐冥不得不松開了緋刃，急匆匆地擠到前面去預(yù)約。珍在一旁，有些不悅地打開了自己的終端，向工作人員證明自己也需要去預(yù)約提取交通工具。

一時間，所有拉住緋刃的手都松開了。

緋刃毫無預(yù)兆地后退一步，瞬間閃入一臺高大的引導(dǎo)機器人之后，脫下外套丟掉，順手拿走了不遠處一個行人的帽子戴在頭上，然后踩著汐冥和珍的視線盲區(qū)，頭也不回地迅速順著人流穿過了出口，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

他關(guān)閉了終端，沒有去往交通點，也沒有順著車流和人流的方向向前，而是借著擁擠和沙塵的掩護攀上了路邊一輛不起眼的老舊自動垃圾清理車。

這種人工智能操控的車子在約爾納城遍地都是，老舊的型號上連監(jiān)控都沒有。它們從出廠到壞掉的全部意義就是一刻不停地清理城市垃圾。因為太過常見，人們對這種東西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到了視而不見的地步。

緋刃卻對它們感到很親切。在工坊，他經(jīng)常和這種不起眼的機械設(shè)備打交道，了解他們的工作方式，甚至熟悉它們的每一刻鉚釘。

小小的機械車在沙塵里向前，把他帶向無人在意的隱秘角落。他在車頭與車廂的縫隙里呼吸著滿是沙塵的空氣，在上涌的睡意中手指緊緊抓住了金屬溝槽。

鋒利銹蝕的金屬邊緣刺進他的皮膚，疼痛讓他清醒了一些。他看向那里，破損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血甚至來不及流出來。

卵也不是全無好處。他漠然地笑了一下，緊接著想起了汐冥。

異種答應(yīng)他參加葬禮時甚至都沒有遲疑。緋刃不覺得對方?jīng)]有懷疑過自己，一路上幾乎從未放開的手就是證據(jù)。但汐冥還是答應(yīng)了讓他出來，那絕不是單純地為了避免珍的懷疑。

汐冥不想引起他更多的負面情緒。這是為了森羅見鬼的繁殖。緋刃反復(fù)告訴自己。他不愿意再往下想了。盡管有些事實就在那里，可他不能去想。去想就會遲疑，會猶豫，會后悔，甚至?xí)艞墶?/p>

可那些念頭還是忍不住涌上來。拋開狗屁的模仿，拋開虛偽的愛情，拋開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當然很清楚汐冥的所作所為與什么最接近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