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傷兵營
云驚鴻的指尖猛地掐入掌心。
不夠。當(dāng)然不夠。那點象征性的撫恤,往往在路上就被盤剝一層,到家所剩無幾,如何能支撐殘生?所謂的“軍中安置”,也不過是勉強給口飯吃,讓他們自生自滅罷了。
這是所有邊軍默認為之痛,卻被他就這樣輕飄飄地揭開。
“朝廷撥款有限,北境諸軍,皆……大抵如此?!彼龓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句話。
蕭雪臣看著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卻不知是針對誰?!笆前?,朝廷撥款有限。有限的銀子,還要經(jīng)手層層盤剝。到了最后,能落到這些真正流了血、斷了手腳的人手里的,便只剩一口吊命的參湯,還是最劣等的那種?!?/p>
他的話像鞭子,抽在云驚鴻心上,也抽在這營帳內(nèi)每一個無聲傾聽的傷兵心上。
>>情感共振增強:檢測到“悲憫”與“仇恨”指標上升。自動注入細節(jié):
·一名失去右臂的老兵默默拉過空蕩的袖管,低下頭。
·角落里傳來極力壓抑的、哽咽的吸氣聲。
云驚鴻胸腔起伏,一股郁氣無處發(fā)泄。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殘酷而真實的事實。可她又能如何?難道她不想讓這些為她拼過命的弟兄們得到更好的照料嗎?
“監(jiān)軍大人若有心,不妨上奏朝廷,為邊軍將士多爭些活命錢!”她語氣忍不住帶上了刺。
蕭雪臣并未動怒,反而向前一步,靠近她,聲音壓低了些許,僅容兩人聽見:“活命錢,自然要爭。但遠水難解近渴。將軍可知,為何昨日那五百狄戎鐵騎,能如此精準地出現(xiàn)在西南方向,恰好在那些民女告狀,吸引了你注意之時?”
云驚鴻猛地抬頭,盯住他。
蕭雪臣的目光卻已轉(zhuǎn)向她身后,語氣驀地抬高,恢復(fù)了那種溫和:“這位老哥,你這傷處換藥得勤些,雖是天冷,也不可大意?!?/p>
他竟是繞過她,走向她身后一名腹部受傷的老卒,仔細詢問起傷勢來。
云驚鴻僵在原地,耳邊卻反復(fù)回響著他剛才那句話。
他在暗示什么?狄戎的動向與內(nèi)部的陰謀有關(guān)?他知道線索?他為何獨獨在此處、此刻,對她提起這個?
她看著蕭雪臣穿梭在傷兵之間,仔細詢問傷勢,甚至親自為一名高燒不退的士卒換了額上的冷巾。那些原本對他充滿戒備和敵意的傷兵,眼神漸漸變了,多了幾分疑惑,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激。
而他方才那句低語,卻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中蕩開層層疊疊、冰冷刺骨的漣漪。
這個男人。
他能在賬冊里找出最細微的疏漏,逼得你無路可退;也能在傷兵營里做最污穢的活計,輕描淡寫地收買人心;更能在談笑間,將最致命的信息和懷疑,種入你的心底。
他究竟是誰?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