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國粗糙的、布滿老繭的拇指,在手機屏幕上懸停了許久。
指尖因為常年和鋼筋水泥打交道,已經(jīng)磨出了一層堅硬的角質(zhì),此刻卻微微有些顫抖。
屏幕上,是他那個用了五年的舊手機,攝像頭有些模糊,但依舊能清晰地映出他身后那間嶄新得不像話的宿舍。
他只是想拍個短視頻,給遠(yuǎn)在老家的閨女看看。
讓她知道,爹在外面過得很好,非常好。
“錄制”按鈕被他輕輕按下。
鏡頭隨著他有些不穩(wěn)的手臂開始移動。
“閨女,看,這是爹現(xiàn)在住的地方。”劉建國有些生硬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獻(xiàn)寶似的激動。
鏡頭掃過房間。
不是他想象中那種昏暗潮濕的工棚,也不是那種十幾個人擠在一起、汗臭味和腳臭味混合的活動板房。
這里,窗明幾凈。
雪白的墻壁,光潔的地面,兩張獨立的單人床,床墊按上去,軟得能陷進去半個手掌。
“你瞅瞅這床,比家里席夢思都軟和。”
鏡頭又晃晃悠悠地對準(zhǔn)了墻角的空調(diào)。
嶄新的外殼上,品牌標(biāo)志在燈光下閃著光。
“空調(diào),看見沒?大牌子的,二十四小時都能開,冷氣嗖嗖的?!?/p>
他走到房間的角落,推開一扇磨砂玻璃門。
“還有這個,獨立衛(wèi)生間,能洗熱水澡?!?/p>
他擰開花灑,溫?zé)岬乃鲊W嘩地沖刷在光潔的瓷磚上,騰起一片氤氳的水汽。
他沒有用華麗的詞藻,只是用最樸實的語言,像一個孩子炫耀自己心愛的玩具,將這一切記錄下來。
視頻的最后,他把鏡頭對準(zhǔn)了自己。
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在鏡頭里笑得滿是褶子,露出一口被煙熏得微黃的牙。
“放心吧,爹在這兒,過得跟天堂一樣?!?/p>
視頻發(fā)了出去。
他沒多想,把手機往枕頭下一塞,伴著空調(diào)舒適的冷風(fēng),沉沉睡去。
這一覺,是他外出打工二十年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覺。
第二天清晨,工地的哨聲還沒響,劉建國就被自己手機瘋狂的震動給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