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秒
吳桐擺開身旁人的攙扶,他身軀搖晃著扶住桌沿,重新回到了傷患身邊。
“備鋸?!睆娙讨乔焕镎趄v的血氣,吳桐側過頭說道。
沙啞的嗓音驚醒了發(fā)愣的眾人,一名年輕軍醫(yī)聽了,趕忙捧來一把煮得發(fā)燙的拉花鋸——這把原本該是木匠用的鋸子,是他們能找到最接近醫(yī)用骨鋸的工具,在洗凈之后,又在沸水里熬煮過三遍松油。
吳桐并未接過鋸子,他緊緊盯著這條無可救藥的傷腿,在他的大腦里,已經(jīng)飛針走線勾勒出一張術后的藍圖:
他設計了一個如同嘴巴張開模樣的切口,他需要挖去嘴里的骨頭和肌肉,只保留嘴邊的皮膚。
這樣一來,當這張嘴巴閉合的時候,會在截斷處自然形成一個漂亮的球形。
拉緊止血帶,柳葉刀破開皮肉的瞬間,三名軍醫(yī)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
細刃猶如庖丁的解牛刀,無聲中精確剖開了闊筋膜張肌與縫匠肌的間隙,暴露出蛛網(wǎng)般的神經(jīng)脈絡。
吳桐左手食指勾住股動脈搏動的青管,右手果斷下刀,血泉還沒來得及噴涌,就被羊腸線緊緊扎住。
旁觀的老軍醫(yī)喉頭滾動,生生咽下驚呼。
他曾有幸目睹過王太醫(yī)操刀的手術,當時已覺嘆為觀止。
然而此刻,眼前這名年輕醫(yī)者單是施展出的結線手法,竟都要比王太醫(yī)引以為傲的“金絲纏”還要精密利落!
吳桐很快就把大腿動脈和神經(jīng)切斷,并把大腿肌肉順利分離橫斷,不等圍觀者從上個步驟的動作中反應過來,吳桐就已經(jīng)從那名年輕軍醫(yī)的手里拿過大鋸。
稍一比量,對著白森森的大腿骨,吳桐揮動大鋸毫不猶豫的切了上去!
咔哧咔哧的拉鋸聲頓時不絕于耳,那聲音宛如在鋸沒有干透的木頭,每一下劃動,粉白的骨沫都順著鋸口簌簌落下。
“四十七……四十八……”老軍醫(yī)默數(shù)著鋸骨次數(shù),不知不覺中,隨著一聲清脆的裂響,最后半寸骨骼被徹底鋸斷。
與此同時,眾人看見主刀者突然旋腕橫切,鋸齒竟在骨斷面磨出光滑的圓弧——這正是皮瓣能完美包裹的關鍵。
殘肢被完整的截斷下來,至此一切順利,手術也來到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那就是閉合起這張敞開的“嘴”。
隆隆雷雨聲大作,帳外的怒吼此時已然漸漸演變成了人喊馬嘶的廝殺!軍醫(yī)們聽著都不免一陣心驚肉跳,他們目不轉睛的盯著吳桐,巴望著他趕緊收尾縫合。
然而就在這關頭,吳桐卻突然站在原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聽著帳外呼嘯往來的人馬聲,旁邊的老軍醫(yī)面露難色,他走上前去,急切地小聲問道:“藍百戶危矣,道長為何不盡快縫合?。俊?/p>
“不到時候?!眳峭┛粗_放的創(chuàng)面,低聲答道。
這次感染不同以往,截肢之后不能馬上縫合,必須把傷口敞開一段時間,讓其最大限度地接觸空氣,從而破壞掉肌肉筋膜里面的無氧環(huán)境,抑制厭氧病菌的生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