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鑒
晨空如墨,大雨傾盆,雨珠敲落在藍朔樓的缽胄盔檐上,砸出密集的叮鐺脆響。
藍朔樓抬起眼眸,望了眼天空上濃郁到化不開的烏云,轉(zhuǎn)而低下頭去,繼續(xù)手上的活計。
噌——噌——
清越的磨礪聲陣陣入耳,在他的膝蓋上,橫袒著那把雪亮的腰刀。
藍朔樓倚著一面藤牌席地而坐,他一手握著腰刀刀柄,一手拿著磨刀石,一下一下從鋒刃上蹭過,把本就锃亮的刃口打磨得鋒利更甚。
在他的身后,是那座已經(jīng)撤空了閑人的重傷營,從里面不時傳出的慘叫來看,吳桐應該已經(jīng)開始手術(shù)了。
盡管吳桐一再勸他離開,說自己能夠應付,但他還是執(zhí)意守在了營帳門前。
從藥童離開時的謾罵中,他能夠預料到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因為他很清楚那些高位者的做派。
遠處隆隆馬蹄聲動地而來,藍朔樓知道,該來的總會要來。
鏘然歸刀入鞘,藍朔樓伸手拾起身旁的火銃,解開腰間的牛角筒,把里面的黑火藥一股腦全都倒了進去,用釬子壓實后,再往槍膛里灌進半把綠豆大的鐵砂。
馬蹄聲愈發(fā)逼近,藍朔樓拄著火銃,手扶腰刀,慢慢站了起來。
隔著紛紛雨幕,只見袁忠騎著一匹雄壯戰(zhàn)馬,帶著十余名親衛(wèi),氣勢洶洶地沖到了近前。
咔噠!
槍簧彈開,藍朔樓猛地端起火銃,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逼近的眾人!
“退后!”
藍朔樓的厲吼伴隨著一聲雷霆,響徹四方!
馬上的袁忠怒睛含火,他死死盯著眼前的藍朔樓,呵斥道:“放肆!區(qū)區(qū)百戶,膽敢用火器指著我這千戶!”
其實他在遠處就看見了,這藍朔樓分明是等他們離近了才開始裝槍填彈。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火器還不能防水,藍朔樓此舉,擺明就是做好了在雨中開槍的準備!
“小子?!痹覔P手亮出令箭,壓抑不住的怒音滾滾而來:“別以為你是侯爺義侄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們來此拿人是奉了軍令,你可知你現(xiàn)在持械擋駕,犯得是何等的大不敬之罪!”
“知道?!?/p>
藍朔樓目光如炬,手中火銃任由風吹雨打也紋絲不動:“軍中有律,以下僭上者,不問緣由,即刻革職鎖拿,交付帥營議罪!”
說罷,藍朔樓反而更進一步,槍口直抵袁忠!
“可那又如何!”藍朔樓拉緊火繩,話語冷冽異常:“我說過了——退后!”
“里面的那個妖道究竟給你吃了什么迷魂湯!”袁忠怒吼:“為了維護此人,你這堂堂百戶,竟不惜違反軍紀以下犯上!值得嗎!”
“虧你還知道老子是個百戶!”藍朔樓聞言勃然大怒,布滿血絲的雙目殺氣騰騰!
“先登營二百多位兄弟如今十不存一!還百戶?老子現(xiàn)在連個總旗都不如!”
“里面的先生在救我兄弟的性命,老子得向他們的爹娘妻兒交代!老子得讓他們活著回去!”
藍朔樓越說越暴怒,最后竟直接破口大罵起來:“老子他媽早就該死在攻城的云梯上了!我怕你個鳥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