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郎,奴家每日吃得也很少,一日只吃一碗芋糊?!惫媚锷碜佣哙?。
望州城里,多的是棍夫賣妻的事情,那些逃難避禍的苦籍婢妻,被賣到清館做花娘,是最尋常不過的結局。
她以為,多賺了銀子,面前的這位棍夫相公,或許就不會賣她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入城機會,她不想就這么輸了。
在入望州之前,為了替父醫(yī)病,她還欠著銀子。很多的銀子,足夠讓她很長時間,都深陷黑暗之中。
即便是個棍夫,只要不把她賣掉,她都想好好活著。
月光鋪過院子,映照在各有心事的兩人身上。
徐牧一時不知所措,他從沒想過要賣妻,而是不知道,該要拿面前的小婢妻怎么辦才好。
小婢妻咬著嘴唇,咬出了血,依然高高抬著纖瘦的胳膊,把十四個銅板,舉到徐牧面前。
半柱香過去。
徐牧以為,小婢妻終究是要放棄的。
但沒有。
即便手都抖成篩糠了,小婢妻依然倔強地抬著。
“徐郎,銀子給你……請、請不要賣了奴家?!?/p>
“奴家不做花娘,奴家打柴,燒炭,幫工洗衣,都會想辦法賺銀子。奴家縱使日日操勞,也想活得清清白白?!?/p>
接了銀子,那就代表著還有希望。
松開嘴唇,她嘴角滲出血絲,瘦弱單薄的身子,在月色中顯得越發(fā)憔悴無力。
徐牧沉默立著。
有晚風吹起,亂了小婢妻的秀發(fā),也亂了他的心緒。
他猶豫著,終究是伸出了手,握住了裹滿濕汗的十四個銅板,也間接握住了姑娘的手。
小婢妻瞬間紅了眼睛,遙遙想起那一年差點摔下山崖,她的父親也是如此,朝著她伸出了手,用力握住,救她于危在旦夕。
“謝謝徐郎,謝謝徐郎!”
“回屋吧。”徐牧嘆了口氣,只覺得手里的十四個銅板,如同灌了鉛般的沉重。
“徐、徐郎,奴家煮了芋羹?!?/p>
待走入屋,小婢妻急忙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粗碗,小跑過來。
粗碗里,是煮成糊糊的芋羹,滿得快溢出來。以現(xiàn)代人的目光,著實有些難以下咽。但并非說是小婢妻的廚藝有問題,而是古人的吃食,原本就如此。
條件好些的,會和成野菜粥,撒一些肉絲上去。
至于稻米細麥,當然也有,不過都是富貴老爺們的專屬,尋常百姓,大多只吃芋薯類的根莖塊。
接過芋羹,徐牧剛吃了兩口,便覺得像吞蠟一般,難以下咽。